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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桃花依旧笑春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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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杀手看着已经必死的南宫湄红,也无心管她,而是举着刚刚从她心口上拔出来的刀,朝着她身后的少年逼近。
少年大叫一声,害怕的倒在地上,不住发抖,泪水盈盈,可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母亲此刻只能用手用力按住自己心口涌出的血,尽力保持着自己的呼吸不断。
少年已经无法可施,掩耳盗铃的抱着头躲在墙角,瘦小的身体如同一缕无助在风中的柳絮。女杀手看在眼里,哈哈大笑,好像猫捉老鼠一般,猎物势在必得,得意的是在玩弄猎物的过程中享受自己的强大力量对猎物造成的畏惧。
女杀手终于举起了刀,对着毫无招架之力的少年,少年一手抱头,另一手却悄悄抬了起来,不过因为自己身体的阻挡,女杀手并没有看见。
原本惊恐的目光刹那间如冷电掠过乞丐的脸庞,无感无情。
女杀手猖狂的笑声嘎然而止,一道冷如少年目光的黑色光芒,已经射入她的咽喉,毒箭见血效果更快,女杀手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假装怯懦的少年,原来刚才的后退只是为了拉开距离便于瞄准,没等她将经过想个明白,她的身体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少年见杀手倒地,连忙回到母亲身边,拿衣服裹住她的身体,将她的头抱在自己怀里,想让她尽量好过一点。
眼看着自己给孩子的淬毒袖箭终于派上用场,南宫湄红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真气随着鲜血一直不断的流出,看着这破败的庙宇,想不到这里竟然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翎儿……你过来……”
她伸手从最贴身的衣囊里取出一枚染血的龙凤玉佩,递给少年,
“听好……娘走了之后,去找你爹,把这枚玉佩给他……他就知道了,记住……只能给你爹看这玉佩……你爹……他就是……”
“娘,娘您在说什么?我不要爹,我没有爹!翎儿只要娘,只要娘,娘您不能扔下翎儿,不能扔下翎儿一个人啊……”
射杀敌手时的冷静瞬间崩溃,少年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襟,仿佛溺水者抓住世间最后的依靠。再也忍不住声声的啜泣。感受到母亲的身躯慢慢冰冷,同样冰冷的感觉慢慢攫住自己的心,那是天地间再无一人可以相信,再无一人可以依赖的孤独和恐惧。
破败的庙宇里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如木雕泥塑般跪在母亲身前的少年终于霍然回头。
谁!
只见一位白衣公子,步法轻盈却略带狼狈的窜了进来,四下略一打量,一纵身跃上房梁。
在目光扫过少年时竟然还对他做了个鬼脸……继而看到地上的情景大惊,望着少年想要说点什么,但听着庙外的人群喧闹声愈来愈近,便不再做表示,将身形完全隐入屋顶梁柱之中。
南宫湄红已经松开的手又紧紧的抓住了少年的胳臂,费尽心力的想说什么,可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睁大的眼睛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生命的迹象,手臂软软的耷拉下来,满面的鲜血,再也不复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
一个老丈带着几个村民冲进庙中,看着地上横躺着三具死尸,心中大骇,结结巴巴的指着少年问道:
“这这……怎么回事。”
“娘……我娘她……”
古怪男子和这些村民似乎并无恶意,少年也不再去想他们的来意,看着母亲尸首,怔怔的又流下泪来。
“哎……你别哭别哭,先说清楚这些人怎么死的啊?”
村民都跟在老丈后面惊疑的不敢吱声,从头到尾只有这老丈问话,看样子大概是村长身份。
少年听到老丈的话,仿佛又一次的经历了母亲已死的事实,心中一痛,声嘶力竭的道:
“我娘被他害死了,他们也死了,都死了!”
大喊出口,心情似乎平复了些,少年低头小心翼翼的为母亲穿好衣衫,抱着母亲的尸身,对一众村民诧异的目光视若无睹,慢慢的向庙外走去。
缓过神来,心中暗自打颤:这到底怎么回事,还是没说清楚啊。赶快推了旁边的村民去报官,然后才用发虚的声音强作镇定的问道:
“你还不能走……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的像披麻戴孝的小流氓进来?”
心里暗道:怎么死了怎么多人,样子还怪怪的,三个人身上都有点发青,难道是瘟疫?想到这里抓向清翎的手赶紧缩回来。用随身的拐杖敲了一下少年的肩膀,又说:
“问你呢……现在不说也行,但等下要跟我去本县的衙门里跟县太爷如实讲清楚。”
少年面色一冷,不管不顾那人的说话,头也不回的抱着母亲仍旧往前走。
“唉呦!要跑!定是作案之后心虚!大伙快把他抓起来,别让他跑了!”那老丈一声令下,众村民围住了少年。
少年被村民团团围住,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大声道:
“你们再不让开,我可不客气了!”
村民来势汹汹,但知道他们只是误会,与先前的杀手并非一路,心中虽烦闷无比,但一时之间,却也不愿出重手伤人,挣扎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躲在横梁上的白衣公子,看到惨剧现场,又看到少年抱着一具尸身不住哭泣,也大概猜到是江湖众人仇怨火并,本来想躲过这些村民,见下面的局势快要失控,无奈只好从房梁上飘飘然跳将下来,指着老丈的鼻子道:
“喂喂喂,你个糟老头子,本公子在这儿呢,别在那胡逞威风诬陷好人。还真把你那个村官当宝贝了,你凭什么断定这三个人是这位……这位小少爷杀的,没看见人家哭的多伤心么?你要真想断案,最好的办法是亲口问问这三个被害人的口供,哈哈。”
白衣公子的玩笑在少年看来,确实不合时宜,但是老丈听了,却是火冒三丈,索性将那矛头全指向这个出头的人:
“你你你!你不仅调戏我女儿,竟然还在此犯下命案,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刁民,待本村长将你拿下!”向后做了个手势,就率一众村民一拥而上。
“哎,这就是了,还是继续来追我比较有前途,不然把这位小少爷惹恼了,你可就真的有机会去问被害人的口供了,虽然我也不见得愿意被你们追……”言罢,一闪身掠出门去,忽然又回头对着老丈和村民叮嘱了句:
“但是,有一点我要纠正你,是调侃不是调戏。”
“刁民休走!”老丈和村人见白衣公子想要逃走,也不想再管那少年,和村民一起操起扁担等器具热火朝天的追赶了过去。
少年见一堆人乱哄哄跑了出去追赶刚刚的梁上君子,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只想着最要紧的事情就是给娘找个好的地方给她永远休息,但少年人毕竟体力有限,抱着母亲尸身走了一会儿停下来歇了一歇,拿出母亲最后留给自己的龙凤玉佩,泪眼细看,原来是一块五彩流光的蓝田美玉,蛟龙翔云,腾凤相随,只知道样子十分好看。
“娘,您要翎儿去找爹,翎儿就去。可不管找不找得到他,翎儿……终究要回来陪着您。娘,您放心,害您的人,翎儿绝不会放过他们……一个也不放过!”
紧咬的下唇已渗出血痕,少年却恍如不觉,把母亲留下的玉佩紧紧贴在心口,闭上双眼,强自将又要涌出的泪水忍了回去。突然听见衣袖窸窣声,想着娘亲说不能被人看见,于是赶紧藏起玉佩,回过身去,原来是刚才的那个白衣公子,甩掉了那些村民又杀了个回马枪。
看见少年悲悲戚戚,眼角犹挂泪痕,心中不忍想要帮他一把,谁知少年却断然回绝,不要他人援手,硬是自己抱着母亲走走停停的到了山间的一座草庐边,寻了一处僻静之地,掘土为坟,默默地埋葬母亲,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到平地堆起了一方矮墓,少年抬起混着泥和血的双手,望见残阳如血。
白衣公子走到坟前,将自己悬在腰间的竹酒桶解了下来。
“人生在世,总有魂散的一天,如果死前不能饮着美酒而死,那真是一件可惜的事情。”
白衣公子说着,酒水尽洒在坟冢之前。
转过身对少年道:“人死不能复生,姑娘请节哀。”
少年一怔,马上平静的道:
“姑娘?不知道前辈所言何意。”
白衣公子听他如此回应,无奈道:
“那恐怕是在下眼神不好,嘿嘿。我叫凌凤兮,请教小公子尊名,如何称呼呢?”
少年见他在破庙也对自己诸多维护,现在对母亲的拜祭之词,也比当时靠谱了许多,也不好意思冷言冷语,回道:
“我叫清翎……没有姓氏。”
青山依旧,深山处还有数朵桃花嫣红,落瓣飞扬,飘落在竖起的新坟上,犹如少女眼中的血泪。
一切只因为世事翻覆无常,有时候人生只需要一天、一个时辰、或者一瞬,就已经物是人非,人面不在了,但是周遭的事物却不会因你的喜怒哀乐而做丝毫改变,这很无情,也很无奈,但却是最应该直面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