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蛾眉》夜雨秋蝉

4、眩紫

　　青水湖，幽莲，那冰冷的素雅在我眼中是份难以忘却的美丽；
　　雾溪山，夕雾，那温柔的湛蓝在我心中是种深深铭刻的吸引；
　　我曾天真地以为，百年的时光就可以让一只蛾子忘却遥远他乡的青水湖，忘记在湖光中荡漾的花朵；我本认为，百年的时光就可以让一颗寂寞的心接受那份来自远方的情愫，接受在湛蓝美丽中的一抹微白。

　　四、眩紫
　　百年对于我而言，依旧是如此短暂、匆匆，我的世界似乎并未因百年时光的过去而有所改变，一切似乎还在停滞。蛾子依旧是蛾子，蛾子的心中始终充满着如同荡漾在湖中那久久才能散去的涟漪。在梦中，我不止一次的听到，听到那来自遥远他乡的呼唤，远方的水波在我心中激起一个又一个浪花。我开始怀念我的湖水。
　　于是，我开始瞒着夕雾，乘他在顶峰独自打坐修炼时，悄悄离开山林，念起日行千里的咒语，向我的湖水飞奔去。
　　青湖，还是那样的湛蓝、冰冷；
　　湖畔摇曳的柳枝和湖中荡漾的花朵，两两相望着，一个在水边，一个在水中，彼此吸引却无法触及对方。
　　“也许它们彼此间已经有了很深的情意吧？”我的心中突然间有了个奇怪的念头，“柳枝和幽莲，相望一生却无法在一起，是造物弄人还是宿命驱使？”
　　水中的倩影如往昔般美丽，不过不知何时起，美丽中却有了一抹微微的愁云，徘徊在眉间，久久不曾散去。伸出手，指尖传来的是阵阵冰冰的凉意，冰凉中我如梦初醒般，猛然想起了那远在千里之外的雾溪山，山中那闪动的温柔的湛蓝。
　　刚开始只是淡淡的想念，渐渐竟有了一种难以明状的思念，最后竟凝集成一种可怕的冲动，它开始强烈的折磨着我的内心，驱使我念起咒语，用日行千里之术回到那湛蓝的故乡。
　　山中，夕雾仍在顶峰最大的岩石上，坐着，闭着眼，静静地，仿佛从不曾觉察到我的离开，只是在他那俊朗的眉宇间多了些凝重。
　　“蛾子——”湛蓝的眸子缓缓睁开，轻轻将我唤了声。夕雾望着我，似乎有什么要说，却又转念道：“唉，没事——”又继续闭目打坐去了。
　　我不解地望着他，不知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是要责骂我不努力修行，还是要惩罚我擅自离开雾溪山的行为？可是等了好久，他都不曾再说什么，仿佛入定了一般。而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他，只得悄悄回到屋内。
　　本以为，他会因此责罚我，可是往后的几日里，他都不曾提起此事，似乎从来不知我偷偷离开过雾溪山一般，我悬着的心一时间也落了下来。

　　那日，我又悄悄回到了熟悉的青水湖畔。杨柳在微风中摇曳，用万千枝条欢迎着旧人的归来。我漫步在湖边，任风儿肆意抚摸着我的长发，我贪婪地呼吸着充满水气的潮湿，双手在空中任意的舞动着，“我回来了！”我的心在原野中呐喊，一种压抑了许久的沉闷如潮水般溢了出来。
　　夜渐渐深了，湖水在月色中闪跃着异样的光芒，空气中传来阵阵挥之不去的阴冷感觉。不远处，有只队伍正缓缓向湖水这边移动着。一张张白色的面具在水气中时隐时现，冰冷、毫无生气的脸，与弥漫在湖边的诡异融为一体。我悄悄匿身于柳树的顶端，静静的观望着一切。
　　队伍的最前头，却是一张金色的面具，有着精致的面庞，面具两侧有五彩羽毛装饰，头顶是一只狴犴的装饰，只见它吐着猩红的幸子，圆瞪着的双眼怒视着前方的一切。与整个队伍一样，这张脸同样散发着是冰冷的气息。然而在它身上，我仿佛嗅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这是一种只有妖才能察觉的气息，极具诱惑却有充满着死亡的气味，这种气味甚至让我血管中停滞了许久的血液突然有了莫名兴奋与渴望，我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强烈地迎接着它的到来。它是如此熟悉，我感觉到自己在很久以前似乎有嗅过这样的气味，我试图唤起那沉默已久的回忆，此时我的头却隐隐痛了起来，让我无法在追探下去。
　　索性停止了思考，继续看着从树下穿过的队伍。我发现在金色面具的身后还有一个沉重的箱子紧紧跟随着，两个带着黑色面具的壮汉略现吃力的抬着它，缓缓地跟着队伍前进着。
　　箱子被上好的锦缎包裹得严严实实，透过锦缎，一阵异样的光芒从里面隐约映射了出来，隐隐的、如紫雾般在我眼前闪动着。
　　“那是什么？”我的心中微微一怔，我决定再接近一点好将那份异样彻底弄清。我念起咒语，凭空地变出了一个白色的面具，将它戴在脸上，遮住我的面容，从树梢悄悄飞落了下来，乘他人不注意之际，悄然混在了缓缓行进的队伍中。
　　一轮圆月将整个湖面笼罩在银色之中。月光下，青水畔那块大青石映射出阵阵冰冷。队伍在青石前终于停了下来。两个壮汉将那只巨大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青石上，四周的人秩序地排成了两列。在周围白色目光地注视下，金黄色的身影缓步走到了青石上。他环视着青石下的人群，一股寒冷的犀利从面具中直直射了出来，利剑般横扫过来。面具下，我感到自己脸上已经开始微微渗出了细汗，手脚也变得有些冰冷，我不由得开始躲避那道剑光。
　　锦缎被揭开，被它严实包裹的物件在月光下展露无疑。那是一个精巧的木质牢笼，虽是牢笼却用上好的檀木制成，上面还雕刻着一些纹路。我心中痴笑制造这牢笼的主人，明明是关押囚犯的陋物，却将它布置得如此精细，看来被关押的人也蛮福气的。我不由开始打量起那被关押的“可怜”人来。
　　说是人，却不如说是兽类恰当。那关押者是一只周身银白的狐狸，无力地躺在笼内，一双汪汪大眼在月光下疑惑地看着四周面无表情的众人。笼外那道剑光犀利地向它扫来，狐狸似乎感到了什么，顿时用尽气力般死命地尖叫了起来。那声音在冰冷的夜空中与那道剑光相互应喝着，更多的却是死亡前的绝望。
　　银白色的皮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如寒霜般无端增添了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恶臭。月光下，狐狸的眼睛闪耀着诡异的光线，原本漆黑的眸子竟渐渐闪出了紫色的异样光芒。
　　“噫？？那是什么？”
　　一块圆润的晶玉在狐狸胸前跳跃着。开始只是微微透出莹绿的光彩，在空气晕散成点点莹虫般的绿光，莹绿竟开始慢慢凝集成一团，而后化作一团淡紫色的烟雾。紫色越加浓密，隐隐中射出几道金黄的光线。那光线虽不是很刺眼，却让人无法直视，笼外冰冷的剑光一时间也黯淡了许多。
　　“救我——”隐约中我听到一声轻微的呼救声，我？我看了看四周，白色的面具似乎没察觉到这声音。
　　“对——是你——快救我，现在——。”
　　看来声音的主人应该那只笼中狐狸。
　　此时，笼中的紫色光线渐渐被笼外银色的剑光抵挡了许多，银色剑光愈加逼近，扫过之处却是一片狼藉，那精致的笼子在剑光下砍成了片片残碎。那紫色的光芒愈加淡了，突然一道金色的光团从紫雾中呼啸着涌了出来，向银光猛烈地撞去。一阵刺眼的光线过后，整个夜空又恢复了黑色的平静。
　　“快救我——”耳边一阵虚弱的声音。
　　我念起咒语，腾空向声音飞去。紫色雾中，我找到了那团银色的小东西并将它轻轻搂在怀中，准备就此离开大青石。
　　脚下，一阵冰冷突得传了过来，寻着那道冰冷，原来是金黄面具的主人。所幸的是刚才激烈的斗法已将他大部分体力耗去，此时的他已无力再阻止我。金黄的面具在打斗中片片碎去，面具下是一张白皙的脸，俊美却带着说不出的邪恶味道，苍白中流露着死亡的气息，目光中充满了漠视一切的冰冷。
　　然而他，给我的却是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这种熟悉让我刹那间僵直。一阵刺痛让我在恍惚间回过神，原来是怀中的小东西狠狠地咬了我。低头望着臂上齿痕和怀中用一双漆黑眸子瞪着我的小东西，猛然记起此刻不容我在这里多想，再次念起了飞天咒，在月色下匆忙离开了这片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