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蛾眉》夜雨秋蝉

22、宿命的警谕

　　原本寂静的命运之路，被这忽来陌生的美丽掩盖了去，让人渐渐忽视了原本属于它的阴暗，不觉间向另一个未知的陷阱走去，不能自拔，任由那命运的泥泞将自己掩埋，化作一铂烟尘散去。

　　十、宿命的警谕
　　雪藜，一个我从不曾见过的美丽女人，此时终于在峨嵋山顶相见了。说她美丽，可她眉头间的那一道深深的抓痕，足以让看到她的人汗颜。说她丑陋，可是从她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清幽，却是任何人也无法相比得去的，——自然、清雅，让人如浴春风般温暖，这份温暖，与夕雾身上散发的感觉竟会如此相似。
　　我看着她，如同看着夕雾般，迷醉。
　　她看着我，眼睛中满是怜惜的神情，如同夕雾看着我般，亲切。
　　终于，她开口了，缓缓的语气，如珠玉般从她口中滑落出来，散落在我心田的深处，激起一阵花香般的陶醉。
　　“蛾子、夕雾你们来了。”她似乎对我很熟悉，温柔地微笑看着我。
　　我对她一无所知，甚至连她是谁都不从而知，可她又怎会知道我。她好美丽，至少在我眼里，甚至不像是这世间的人一般，缥缈、空灵般过目难忘的美丽。
　　她微笑着看着我，眼里满是赞许的目光，但她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地从山顶草地的那边向我们移步过来。
　　难道她也会读心术？我微微一愣，不解地看着眼前美丽的倩影，又看了看一旁冷漠的夕雾。
　　“雪藜，你怎会弄成这番模样？”夕雾的语气中满是怜惜。“你可是千年灵狐，世上普通的妖邪又怎能伤得了你？”
　　灵狐？难道眼前这异常美丽的女子也与我一般，是妖类。可是，她全身上下为何没有一丝妖的气息，那回旋的气流，清澈、温馨，甚至令我自相形秽。
　　“夕雾，这是我宿命，也没什么悲哀的。”灵狐幽幽地答到，“只是可惜了你我相交千年的情意就此终了。”
　　“你一直在峨嵋潜修，又怎会卷入这次的邪异中去。”夕雾漠然问到。
　　雪藜微微叹了叹气，不再将眼看着夕雾，“六百年前，我奉观音大士指引到此，名为在此修行，实则奉大士旨意在此监守紫玉，防止其他妖邪将紫玉盗去。我也曾甚是不解的问过大士，这紫玉已被上仙用最强的法力镇住了，又怎会被其他妖邪轻易破解盗了去。大士和蔼的望着我，笑言道，‘灵狐啊灵狐，狐玉缘本未了，世上孰能料’。大士的话，自是深奥，我蠢钝的脑袋是无法理解完全的。于是，我又再问她，我与这紫玉又哪来的缘未解啊。大士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微微呵斥道，明是呵斥，言语中却满是慈悲，‘四百年前，它因你而镇，这难道你都忘记了么？’大士所说的往事，雪藜自是无法忘记，便依法旨来了峨嵋，一晃，六百年就这样过去了。”
　　雪藜停下了言语，用别样的神情打量着夕雾，幽然问到：“夕雾啊夕雾，你还记得那场千年前的故事么？”
　　夕雾不耐地挥了挥手，喝住了雪藜：“雪藜，现在不是说这些琐事的时候。”
　　“琐事？”雪藜的脸上露出了惨淡无奈的笑容，如陌生人般看着眼前的夕雾，“难道在你心中，这已成了琐事。……”
　　雪藜的眼中露出一丝悲哀的无奈，夕雾的神情依旧漠然，她又开口不甘地问道：“夕雾，你难道真的忘记了么？”
　　看着神情有些失态的雪藜，夕雾依淡淡的没有任何感情般答道：“夕雾心中早不记那世间的琐事，淡然于山林，雪藜你又何必苦苦追问那千年前的往事。”
　　雪藜惊讶地看着夕雾，转眼看了看夕雾身旁的我，忽然大笑道：“夕雾啊夕雾，你说自己已经淡然世外，那蛾子又为何能与你相伴？”
　　“那是受观音大士三百年前所托。”夕雾没有任何语气改变地淡然回答道：“三百年前，大士寻到我，说是让我前去青湖畔，点化一只白蛾幻妖，大士说我与那白蛾幻妖有段未了的师徒缘分。”
　　“师徒缘分？师徒缘分？什么时候竟有了师徒缘分？”雪藜独自喃喃自语起来，陌生地看着我，似有许多言语想对我讲，却又顿了顿，猛地咽了下去。她转头盯着夕雾，许久，又才说到：“夕雾啊夕雾，难道你身上的封印还未曾打开么？难怪你真的忘记了过去，忘记了从前的你，忘记了宁姜……”
　　“雪藜不要胡言。”夕雾听到“封印”二字，身体颤抖了下，脸色也铁青了起来，他厉声止住雪藜，呵斥到：“我身上的封印与你等何干？再说，这宁姜与我又有何关系，我夕雾从不曾认识过此人。”
　　“不认识她？”雪藜突然激动了起来，身体止不住地摇晃起来，脸色也苍白了许多，不易觉察的光晕从她身上逸了出来，却有无奈地说道：“你忘记了她？忘记了？……雪藜终于明白了，这是命，是你我不可能逃避的宿命安排。可惜，你我都是上天布下的棋子，终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雪藜因紫玉而有今天，已是无憾，只是可惜了宁姜昔日的情意，雪藜至今未报。”
　　雪藜微笑凝望着夕雾身旁的我，淡淡地却满是深情地说到：“宁姜，雪藜只有来世再报答你的恩情了。”
　　宁姜？雪藜似是糊涂了，这里只有我与夕雾两人，哪里来的宁姜，那个早已消失千年的美丽幽魂。
　　雪藜的身体透明了起来，渐渐离开了地面，她温柔地俯视着地上的我与夕雾，幽幽地说到：“夕雾，蛾子，我的时候到了，也该走了。大士念我一片忠心，特许我在转生之前来见故人们最后一面，了却自己的心愿。如今雪藜心愿已了，我也能放心的投胎去了。”
　　投胎？难道雪藜她早已经……
　　“不错，”雪藜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凄凉地笑言到：“雪藜本就是已死的孤魂，本来，我是无法再有转世轮回的机会，可是大士开恩，赐了雪藜机会，让我能转世不再为妖，作人去了。”
　　作人？这是多少妖异到死都梦寐的渴望。能真正作为人形的妖异，又少之又少。我不禁暗暗羡慕起雪藜来了。可是，却又感到悲哀，毕竟这是她以性命才换回的机会……
　　空中的雪藜，满是欣慰的看着我，“知我者，宁姜也。”她转头似有放不下的对夕雾说到：“夕雾，雪藜再无挂念，只是，日后蛾子就交予你，你要好生照顾她……”
　　“这是自然，她是大士交代我的，我自会照顾好她，直至她羽化成仙的一日。雪藜，这不是你所能管的事吧！”夕雾言语中略有些不悦。
　　听着夕雾的话语，不知为何，我心中竟幽幽的痛了起来，难道我在他心中终究是个徒弟的身份，没有其他的……好痛，好苦，撕裂心中的感觉竟会如此酸楚难过。
　　雪藜不再言语，身体化作了一只白狐，向天空的尽头飞去，如流星般消失在我与夕雾的视线中……
　　待天空中白色的流星完全消失在尽头处，“蛾子，该回去了。”夕雾缓缓拉着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峨嵋山顶，离开了有他和雪藜共同记忆的地方。

　　“槿儿，槿儿，——母亲要走了——你听母亲讲，——你快回峨嵋去吧！——不要在世间再逗留下去了，——记住，远远地离开这人世，不要再跟着——不要再跟着——那位公子了——”梦中，雪藜向槿儿温柔地召唤着。
　　“母亲——母亲——”睡梦中的槿儿喃喃地悲切呼喊在母亲，眼泪从眼中滑落了下来，伸着手，想要拉住什么似的，在空中不停地挥舞着，“母亲——你要槿儿不要跟着什么——你告诉槿儿啊！母亲——”
　　“槿儿，槿儿，醒醒啊，槿儿。”昊昀听到槿儿梦中悲切的喊叫，急忙从外屋赶到内屋槿儿的床前。槿儿似乎被什么噩梦困扰，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不停地呓语。昊昀担心槿儿出什么事，忙呼喊着槿儿的名字，轻轻摇动着她，试图将她从噩梦中唤醒过来。
　　“母亲——”槿儿惨叫一声，从床上惊跳了起来，脸上挂满了泪花。她疑惑地看着床前的昊昀。
　　昊昀见槿儿终于醒了过来，这才松了口气，轻言安慰槿儿道：“槿儿，又作噩梦了？是不是梦到母亲了？”
　　槿儿含着泪点了点头，“昊昀哥哥，槿儿好害怕，槿儿梦到母亲走了，不要槿儿了，只留下槿儿一个人，在这世间孤独一人，无依无靠。”一时间，泪水从她眼里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
　　昊昀心里也渐渐酸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将面色苍白的槿儿揽在怀中，温柔地说到：“槿儿不要怕，你还有昊昀哥哥啊，哥哥会陪着你。槿儿不会孤独一人的，你还有昊昀哥哥。”
　　“可是，可是……”槿儿似乎记起了什么，有力推开昊昀的双手，“槿儿不是世间的人，我怕，我怕……”槿儿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不停地抽噎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这我知道，可是，昊昀哥哥还是不会丢下槿儿不管的。”昊昀将槿儿搂得更紧了起来。
　　“咦？”槿儿疑惑地回头看着身后的昊昀。
　　“槿儿除了与我们有些不同外，还是槿儿啊。”昊昀故意将“槿儿”二字加重了些。
　　槿儿呆呆看着昊昀，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心里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许久，才又轻轻开口说到：“实不相瞒，昊昀哥哥，槿儿不是什么人类，槿儿是……是山中的狐妖……”说到最后，那声音已是微小极了，似不愿让人知道。说完，她静静地坐着，似乎在等待身后那人的发落。
　　可是，身后的那人始终没有变化，依旧紧紧地抱着自己，紧紧地，满是温柔的疼惜。
　　第二章缘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