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剩在北京》寒塘钓叟

6、第二章（2）

　　如果能用分镜描述现在的场景，那么——

　　白马新郎手哆嗦着停在半空，不知是该掀还是不该掀，转身之间露出满脸的月球坑来；

　　苏天青，唐婉婉和童颜看着新郎的阴郁侧脸，再看看门口因为逆光糊成一团的剪影，三颗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然而最抢镜的还是门口的剪影帝：单薄的纸片身材，楚楚可怜的幽深大眼加浓密的眼睫毛，皮肤苍白得好像数月没吸过人血——所有宅女心中都住着一只《暮光之城》里忧郁帅气的吸血鬼，可是真正站在你面前的时候又会很担心他会突然因为肺痨咳出一口血喷在你脸上；

　　如果可以加上一个特效，我希望是：天雷滚滚地火四溅洪水猛兽干柴烈火……

　　足足持续了10秒钟之后，唐婉婉，苏天青和毕函同时反应过来：

　　唐婉婉：“靠，老娘最讨厌皮肤比我白眼睛比我大的男人！”

　　苏天青：“帅哥你的睫毛膏用的什么牌子？”

　　毕函：“这位先生，有事可以私下谈么？”话音未落便一阵风似的把吸血鬼吹走了；当然吹过苏天青和唐婉婉身边的时候不忘加一句，“你们俩咽口水的声音能再大点儿么？”接着回头对全场的来宾嫣然一笑，训练有素地露出八颗牙齿，“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有帕金森综合症，大家继续，哈哈。”一句话把英俊的吸血鬼美型男变成了穿越的痴呆老人。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戴着面纱的杨素镇定得过了头，仿佛真正的高手一般总在生死攸关的时候老僧入定；只是苏天青很担心她能否一击必杀地将对手置于死地。苏天青看见毕函走到她身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杨素摇了摇头；而新郎握住了杨素的手，再也没有松开。

　　婚礼的后半段大家各自心怀鬼胎，顶着一脸假笑把最后一个客人送走。新人和旧人们终于坐下来，面面相觑。

　　“事情是这样的。”杨素喝了一口水，面无表情地慢慢开口，看上去镇定得像一座碉堡。只有我们三个知道，这座碉堡里面早已经被炸得稀烂。这个女人的语速一向和事情的严重程度成反比，上次听到她用这种唱挽歌一样的音调和语速说话还是一年前她险些不能毕业的时候。

　　事情是这样的。

　　刚到美国的杨素人生地不熟，山水迢迢的我们听她抒发思乡之情都像因为十六小时的时差而失去了热气腾腾的新鲜感。这是吸血鬼美型男Edward出现了。谁能在无比寂寞的时候拒绝一个温柔苍白美男主动投怀送抱呢？小艾同学显然深谙“抓住一个女人的心首先要抓住她的胃”这一至理名言，用一手出神入化的厨艺创造了无数个与杨素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想像着两人一起在菜市场你侬我侬地挑选西红柿的场景以及共握一把菜刀时含情脉脉的对视，一首《纤夫的爱》在我脑海中悠悠响起……

　　“温柔体贴，帅气多金，好厨艺，”毕函掰着指头说，“他是gay？已婚？还是变态杀人狂？”小艾完全没有料到毕函完全不顾自己在场的一针见血，脸色更苍白了。我从《纤夫的爱》之中悠悠醒转，和唐婉婉，童颜交换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严肃地点了点头。是啊，虽说米国的饥渴男当道，可天上掉下一个完美男人，这手气不如去买□□。

　　事情果然不出毕函所料。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灌得不省人事的杨素被小艾同学护送回家。可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自己的床上，而是在宾馆里……

　　“你失身啦？”唐婉婉惊呼道。

　　杨素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啦，说不定成就一段佳话。这年头……”童颜说了一半就硬生生地打住了，谁都看得出新郎的脸变成了铁青色。

　　“不。我是真的不知道。”杨素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在她的脸上投下了一小块阴影。

　　杨素很快发现，貌似温柔的小艾是一个控制狂。他经常脸色阴郁地在教室门口晃悠，在杨素逛街的时候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甚至半夜不声不响地溜进杨素的卧室坐在床边看她睡觉。最后连杨素的美国室友都受不了了，挥舞着扫帚警告他再这样就报警。以杨素保守的性格，迟迟下不了决心和小艾分手，直到遇到现在的老公，才有了一段正常的恋情。可就算是新郎也是第一次听说杨素可能失身这件事。

　　“田雷，我的做法是极端了点儿，可我能问心无愧地说我爱素素，你能吗？”小艾突然抬起头，爆发似的吼道。

　　“能。”新郎站起身来，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收拾的震惊，“无论素素的过去怎样，我都会爱她保护她，就像婚礼誓词上说的一样。艾雨，我们出去单独谈。”

　　杨素担心地站起来。童颜拍拍她的肩，“让他们去吧，有些事是要男人之间解决的。”毕函却出乎意料地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她大而亮的眼睛盯着新郎田雷，像是要把他的背影盯处一个洞来。

　　两人在外面并没有很久，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很多事都不如看上去那么简单；很多秘密，纵然是朋友，也不能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