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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冰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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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小别胜新婚。苏天青自从苦情夜奔那一出之后彻底迈入高水平小康社会,翻身农奴把家当。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明明恋爱前还一副苦大仇深洁身自好的烈妇模样,一找到中意的男人智商情商齐齐退到负值,恨不得在心爱男人的脑门儿上贴一个“此草有主”的标签,再撒尿一圈以示主权。苏天青也不能幸免,恨不得和黄渐变成连体婴,而黄渐也好脾气地任由苏天青显摆,不仅向频频示好的各色美女报以“已从良”的无辜眼神,更是不动声色地再也不提毕函一次。苏天青自然大乐,两人越发如同强力胶上身,黏得干柴烈火惊天地泣鬼神。
随着苏天青的心情大雨迅速转晴——而且晴得骄阳似火赤地千里——这几天看艾雨也越发顺眼。苏天青自然明白这是爱屋及乌的效果——如果黄渐是贵气十足的豪宅,那艾雨就是硬挤进自己这片破屋檐下的黑头乌鸦。
“回来啦。”苏天青推开门,特意提亮了嗓门喊道。如无意外,艾雨会答一声“嗯”,然后问“晚饭吃了么”,之后两人会进行长达两分钟的亲切问答。自从艾雨酒后告诉苏天青了黄渐和毕函的暧昧关系以后,这两分钟已经是两人能接触的极限了。
“你这几天心情很好。”
“啊!耶稣佛祖圣母玛利亚!你能不这么吓人么?”苏天青把大衣挂在衣架上,一转身看见突然出现在身后的艾雨,受惊之下把古今中外各路神仙都问候了一遍。苏天青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艾雨走路像猫似的没有声音还喜欢突然出现在人身后,“您也得考虑下群众的接受能力不是。”
“我不是故意的……”艾雨小声说,那表情甚是娇羞。眼前的男生穿一件绒绒的睡衣,看上去质地很好,声音也绒绒的让人听着很舒服。“果然是弱受品味……” 苏天青心说,忍不住朝天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再看时发现男生又比上个月瘦了,衣服显得有些大,在身上松松垮垮的,隐约能看见纤细的锁骨, “好歹也是要被人压的啊,这小身板怎么受得住……”心里翻滚着蓬勃的母性而丝毫没觉得自己思想猥琐的苏天青不禁把声音放柔了,“过来坐会儿,咱们姐妹谈谈心(……)。”
“啊我刚巧煮了一壶咖啡,可以一起喝。”艾雨丝毫没觉得苏天青的话有什么不妥,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厨房……不一会儿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客厅……
“你怎么知道我这几天心情好啊?”苏天青装模作样地喝一口塑料杯里的咖啡,心里洋洋得意。女人都有一种暴发户的心理,一定要在旁人对自己容貌/身材/男人的肯定中才能得到满足,然后再假意谦虚几句,其实心里早乐翻了。
“这还不简单,每天你下班高跟鞋的声音欢快地像要把楼下的李聋子吵醒,一进来嘴角就能裂到耳朵旁边,还有啊,《桃花朵朵开》这么恶俗的歌也能天天哼,害得我鸡皮疙掉满地,人都掉瘦了。”说着顾影自怜地抚摸了一下自己锥子脸,神定气闲地喝了一小口咖啡。
苏天青被这番话击得节节败退。倒不是因为艾雨肺活量奇大连说一分钟不带换气的,而是痛悔自己错把毒舌受错认成弱受,愧对自己多年宅腐的经历。不是敌军太狡诈,而是我军太愚蠢哪!这不,自己成了被毒蛇反咬一口的农夫,暖和过来的蛇吐着信子,嗖嗖地向自己喷射着毒液。
在内心深深忏悔了一番之后,苏天青沉痛地自我批评道,“曾经我为自己的毒舌深深愧疚,现在才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很有党性很有原则的人……”
艾雨对苏天青有气无力的忏悔浑然不觉,继续教育道,“……这样粗糙的生活怎么可以呢?我煮的可是蓝山,你就用一块钱十打的塑料杯来装……”
苏天青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心里默默把艾雨全家问候了一百遍之后,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准备回房间。如果把艾雨的部分忽略不计,今天基本算是欢乐祥和的一天……
“对了,我要请你帮个忙。”艾雨仿佛不经意地说。
哈,到正题了!苏天青在心里冷笑三声。“老娘早都不干牵线搭桥的事儿,有本事自己勾搭去,啊?”现在弱受千万一攻难求,想挖老娘手上的刚猛帅哥?没门!
“不是……”艾雨瞬间变回绿色无公害状,那认真的语气却不像是假的,“我想开一间酒吧。”
“好事!可以解决婚配问题了!”苏天青顺口胡诌。
“我想问你借钱。”艾雨无比坦白地说。
“借多少?”苏天青警惕地捂住了荷包。
“10万吧。我已经看好了一个绝好的地段,场地吧台灯光音响什么的费用也估算过,最少也要20万……考虑到你刚工作一年多,应该也没有多少钱……”艾雨认真地解释着。
“那你一张口就10万!”苏天青又好气又好笑,笑的是艾雨口气又坦白又笃定,好像自己天经地义地应该借钱给他;气的是自己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竟有一点动摇想要借给他……“要不我把你的蓝山吐出来还给你?”
“啊?不用了不用了……”艾雨连连摆手。
“我凭什么要借钱给你?”苏天青收起了玩笑,正儿八经地反问道。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艾雨不假思索地答道,一对睫毛忽上忽下,像是要在脸上扇出一朵花来。
其实苏天青已经做好准备艾雨长篇大论的劝说,也准备好不留情面地反驳他一顿,好歹自己也在市场部混了好几个月。她像一只全副武装随时要上阵的战士,却被艾雨一箭射中了柔软的心口。她能反驳区位选择反驳投资计划反驳可行性分析反驳SWOT,却独独不能反驳这两个字。那支箭似乎射得太深了,让尘封已久的陈腐酸气翻了上来,弄得鼻子也酸酸的。苏天青才结结实实地意识到,在用忙碌工作掩盖、用恋爱逃避、用各式各样理由否定的那种感情,原来叫做孤独。
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越走越远?可不可以放低姿态偶然联系一次?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借没关系的,你不要哭啊。”艾雨攥着一块手绢,忧心忡忡地说。
“谁哭了。”苏天青硬气地说,却不争气地一把扯过手绢用力擦了一下鼻涕。“行了,我借给你。”
艾雨脸上一派宠辱不惊的淡定,“来签字画个押……”
苏天青暗叫这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少不得装逼道,“我像是这么不守信用的人吗?”
艾雨得了便宜迅速卖乖,“那是那是”,接着嫌弃地一笑,“这手绢不用还给我了啊……”
苏天青白眼一翻,又用力擦了一下鼻涕,顺手把手绢扔进了垃圾篓,留下哀嚎的艾雨,回到房间闷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