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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五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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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天青神采奕奕地走下悬梯,心情特别好。一半是因为在三亚夜夜笙歌,另一半是因为和邻座的一口京腔又特别健谈的大爷聊了一路。总结起来就是:帝都好呀好,帝都就是好。
——“北京的天最蓝了。”
——“帝都的云彩最乌黑。”
——“北京的马路最宽。”
——“宽得连扶老太太过马路的雷锋都能给压死。”
——“北京的胡同最有韵味儿。”
——“下个雨就和住在地下井里没两样儿。”
……
最后老大爷眼见着就要背过气去,“你你你个姑娘家,怎么这样啊?”苏天青特体贴地帮着捶背,“您别急啊,这会儿医院的队估计已经排到门外头了,咱这飞机还不知道啥时候落呢……”老大爷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对啊,为什么这样呢?苏天青问自己,什么时候又和高中生一样愤世嫉俗了呢?这个世界并不欠自己什么,即使被亲生母亲抛弃,即使被好朋友抛弃,即使被喜欢的人抛弃,那也只是自己自作孽不可活而已。
可是走进机场的一瞬间,苏天青的眼泪刷得流了出来。
她看见了黄渐,西装笔挺,人模狗样的黄渐,捧着一束白玫瑰站在人群里,像一棵安静的树。那棵树远远地向她微笑和招手,摇落了一地花瓣。
“你们女孩子应该喜欢花,就买了一束。”
原来自己是“女孩子”吗?不再是酒友,饭友和没带钱包第一个想到带了钱包也要想办法装没带的那个人了?苏天青愣愣地站着,一时没办法把角色转换过来。
可是黄渐不等她转换过来,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就知道你反应不过来。”走出机场,黄渐把一大束玫瑰塞到苏天青手里,懒懒地说。
“是啊,感觉跟踩了一大坨狗屎一样。”
“苏天青你给我好好说话!”
“实话实说而已,不是有狗屎运这一说么?”苏天青得意道。接着就嗷嗷地叫了起来,“贱人你没把刺剪掉哇?”
……
直到回了自己的小窝苏天青仍然是被幸福砸晕的状态,喋喋不休颠三倒四地讲述白马王子牵手灰姑娘是多么惊天地泣鬼神,全然没注意对面三个人苍白的脸色。
“我要回美国继续读PhD,今天来……和你告别的。”杨素说,眼睛却看着艾雨。
“啊?这么快?”苏天青的嘴巴维持着O型,“田雷呢?”
“我留在这里,”那个瘦削的男人答道,“等着她回来。”说罢含情脉脉地和杨素对视。
“是么。”苏天青忧心忡忡地看着脸色已经白到透明的艾雨,这倒霉孩子总是扮演着悲情的受害者角色,这让苏天青膨胀的粉红色少女情怀蛋疼不已。
“要出去觅食么?我请客。”苏天青小心翼翼地问,她现在有足够的耐心去抚慰一个情伤的“闺蜜”。
酒过三巡,苏天青把一条腿放在桌子上,大声唱,“今儿个老百姓呀真呀么真高兴……”对面从来滴酒不沾的艾雨更是面若桃花,在卫生间和酒桌之间乐呵呵地穿梭着。喝高的艾雨一反常态,和祥林嫂有得一拼。他和苏天青两个,一悲一喜,一个唱莫扎特小夜曲一个唱京剧,聊得兴致勃勃。
——“我喜欢田雷。我知道他利用我,他利欲熏心,可是我就是喜欢他。”
——“我喜欢杨素……她上大学第一天就是和我睡的。”苏天青跳到桌子上,呵呵地笑着。
——“我和田雷大学的时候同宿舍,他来的第一天我就喜欢他了,呵呵呵。”艾雨把长长的手臂绕到苏天青的脖子上。
——“我们宿舍减肥的时候经常用田雷抑制食欲。”
——“上一次……上次这么高兴还是大二,那天宿舍集体出去,他们都睡着了,我就在旁边看着他……看着他……对了,不是集体,黄渐没在,他和毕函开房去了,小样儿那时候可痴情了,不像现在……哈哈哈哈……”
苏天青的脑袋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是什么呢?哦,是“黄渐”两个字。这两个字现在是一级禁区,只要轻轻一碰就会警铃大作。那些酒全都变作冷汗,涔涔地淋了下来。
苏天青问自己,黄渐是什么样的人?开朗的还是忧郁的?什么时候会伤心难过?什么时候是真正开怀什么时候是敷衍?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答不上来。她以为自己是熟悉黄渐的,知道他是芭蕾出身篮球也不错,知道他穿42码的鞋,知道他很能吃辣,可是除了这些呢?她什么也不知道。她知道他花心,以为他一贯如此,她不想知道他的过去。她在孤立无援的时候想到他,在工作不顺的时候想到他,在孤独的夜晚想到他,越来越多地想到他,可是她自己,却开始害怕知道自己是不是黄渐第一个想到的人。
“艾雨……”苏天青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却发现对方已经趴在桌子上酣然睡去,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睡得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