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世踏歌》老舍的茶馆

6、太虚幻境，天禄宝篆

　　乾儿突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失控地发热，“啪”地一下拍开鸿蒙的手。“我自己能走。”言毕就向前迈了几步，却突然眼前一黑，颓然软倒。
　　“就知道会这样。”鸿蒙看着昏迷倒地的乾儿，摇了摇头。
　　意识迷蒙中，耳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一个宛如黄莺出谷般空灵的女声说：“她是谁？”“不知道。”一声沉闷闷的男声回答。“你们都出去，别扰我清净。”一个有些许耳熟的清润男声说道。接着，四周归于一片寂静。脑中突然出现一线清明，乾儿终于从昏睡中醒来，睁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打量着。
　　云顶檀木为梁，殿中央一颗巨大夜明珠镶嵌其中。身下是沉香木阔床，柔软地铺陈着软纨蚕冰簟，床边悬着轻纱宝罗帐。青铜鹤状香炉细密的排孔中逸出一阵阵香氛，渺渺缠绕。远远地一个白袍美少年斜倚在一方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卷正在细细研读，正是鸿蒙。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乾儿坐于床沿鼓着眼睛看着悠闲惬意的鸿蒙。
　　“醒了？”鸿蒙眼睫未抬，翻了一页书，状似无意地说：“那边有些素斋，你拿去吃了罢。”
　　乾儿一愣，果然见一方横桌上摆放着两小碟精致的糕点，白色的看上去软糯甜美，黄澄澄的看上去酥软宜人，饥饿感顿时席卷，立即走上前去拿了一块白色的糕点浅尝了一口。入口即化，满口余香。登时顾不得礼数，风卷残云，不到一会儿，就吃了个杯空盘磬。
　　“如果不是人王之刃，你的身体早已经经受不住结界的压力而分崩离析了，它好像对你很够意思，还分了一部分魂力让你恢复体力，否则你就不是昏睡几个时辰这么轻松了。”鸿蒙眼睛一刻不离手中书卷，说出来的话却让乾儿暗暗吃了一惊。忽然想起醒来时未见那把小剑，登时忙乱地去床榻上翻找。
　　“在这里，算你运气。我前些时间正好得了一个獹皮剑鞘，便宜你了。”鸿蒙懒洋洋地说完。一阵红光闪烁，那把人王之刃被抛向乾儿，乾儿伸手接住，只见人王之刃已经被套上了个精致华美的獹皮剑鞘，两者严丝合缝，相得益彰。有了剑鞘，就不怕被锋利的剑刃割伤手了，乾儿讷讷地看向单手支头，还在专心一致读书的鸿蒙。
　　“这是你要的字据，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鸿蒙终于放下了书卷，直立起身子，指尖敲了敲身旁案几上的一张纸。
　　乾儿走了过去，抽起纸页，几行遒劲有力却不乏灵动飘逸的字迹现于纸上。乾儿凝目一看，不禁脸作火烧，竟有大半的字不认识。毕竟自己刚刚学会识文解字，家中就逢巨变。
　　“鸿蒙允诺将你送出仙界，但你必须助我研药，且必须与我一路同行直至你离开仙界。”鸿蒙轻轻地抚额，显然看出乾儿看不懂自己拟的字据。
　　“助你研药？”乾儿满脸的不信任。
　　“对你有益无害。”鸿蒙撇了撇嘴，对于乾儿的轻视表示不屑。
　　“我有别的选择吗？”乾儿苦着一张脸。
　　“在这两张纸上都签署，我们一人一份。”鸿蒙潇洒地署上了自己的名字，劲透纸背。
　　乾儿提起笔，犹豫了一会，还是在鸿蒙的署名旁签上了自己的。签完看了一下，耳根不由得又有些发红。
　　看着那歪歪扭扭的两个字，鸿蒙哭笑不得，自己的名字居然就这样和如此难登大雅的字凑作一处。
　　“乾世。”鸿蒙好歹辨认出来了这两个字，让乾儿稍稍有些宽慰。将一张纸抛给乾儿，鸿蒙将另一张折好塞入袍袖。
　　“我们可以出发了。”鸿蒙敛了敛衣袍，也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朵拇指大的青莲，此青莲小虽小，却千层莲瓣层层叠叠，隐隐有霞光阵阵。
　　“这么快？”乾儿看着鸿蒙轻飘飘的衣服确定他没有带任何行李，自己是孤家寡人当然是想带也没的带，但是鸿蒙，看他屋内摆设装饰的精致华贵程度，绝对是个富得流油的仙，他又这样附庸风雅，怎么可能和自己一样狼狈拖沓。
　　“不要以人类的眼光来观察仙人。”鸿蒙瞥了一眼乾儿。
　　乾儿缩了缩脖子，这鸿蒙果然是仙人呐，自己想什么他都跟肚里的蛔虫一样未卜先知。
　　鸿蒙不再理会乾儿，左手食指向天，掐诀念咒，手中青莲光芒暴涨，不消一刻，长为直径约六尺的青色莲座。鸿蒙轻飘飘地跃上，却听得乾儿恍然大悟地说：“你带香囊，屋里熏香，连坐骑都是花，你这个男人，不，男仙真的是娘得可以。”，脚下一个趔趄，鸿蒙差点立足不稳。银牙紧咬，从齿间憋出两个字：“上来。”
　　乾儿利索地跃了上去，却不料用力过猛，被柔软的莲座一反弹，整个人扑在鸿蒙的身上。只听得前方传来牙齿碎碎地发出摩擦的声音，乾儿讷讷地缩回抱住鸿蒙腰部的手。
　　“起。”鸿蒙咬牙切齿地一声令下，青莲稳当当地载着一人一仙腾空而起。无视乾儿兴奋的大呼小叫，鸿蒙盘膝而坐，于身前凭空以指为笔，画起符文。一个白色的结界凭空而现，包裹住自己和乾儿。一个白色的球体越过了殿门，直接飞掠向西方。
　　乾儿终于在平稳的飞行中冷静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闭合双目，手掐印诀的鸿蒙，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
　　“你到底是什么人，额，什么仙？”乾儿轻轻地开口问，也担心会打扰到鸿蒙作法。
　　“半仙。”鸿蒙突然睁开眼睛，回答得干脆利落。
　　“不懂。你才一半是仙？”乾儿发挥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优良作风。
　　鸿蒙轻轻喟叹了一声，沉沉说道：“仙界分两种仙，一种是获天地之灵气，自然生成之仙。自盘古开天辟地，大禹治水而分九鼎，地化九洲；元始仙祖划仙，人，魔三界，仙祖陨落后，只有两位仙家受天地庇佑，自化为仙，一位是仙帝。”说道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还有一位已经叛离仙界，不知所踪。另一种仙是靠后天修得，天伦有常，物种不分贵贱，仙界众生皆可修仙。初始即为半仙或兽仙，通过提升仙力，提纯魂玉获得境界提升，度过漫长的冥灵、清灵期后方可破寂化仙。”
　　“你还不算是仙人？”乾儿脱口而出，说出后突然有点后悔。
　　“我的仙术掌握纯熟，但是境界却一直滞留在冥灵期，魂玉也仅仅呈碧玉。”鸿蒙似乎不以为意，只是眸中流露出若有若无的愁思。
　　乾儿尽管对于仙界的事情十分好奇，但是看鸿蒙的表情，还是强忍住内心的好奇，安静地坐在鸿蒙身旁。
　　“乾世。”鸿蒙突然开口，看了一眼乾儿：“你虽然为人类，但十分幸运，你拥有了成长型的魂器，所以，你也可以修仙。”
　　乾儿被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已经认主的人王之刃，是太虚幻境中的天禄宝篆中收录的寥寥可数的成长型魂器之一。”鸿蒙淡淡一笑，笑得风轻云淡，如诗般画意：“你可知，你的这柄剑会引发人界多大的争端？即使身为仙人，对它也是十分眼红，因为成长型魂器可以作为辅助魂玉使用，使修炼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虽然我的青莲莫衍也是榜上有名，却屈居第三。人王之刃名列榜眼。”
　　乾儿眼神灼热地看向自己手中的短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有此奇遇，如果自己可以修仙，即便只如同鸿蒙这般仅为半仙，也绝对能够手刃仇人，以告慰娘亲在天之灵。
　　鸿蒙看看乾儿的神色，闭目不语，额头却隐现粒粒汗珠。可见这一炷香时间的飞行对他的消耗确是十分剧烈。
　　乾儿迅速冷静下来，注意到鸿蒙额上的汗珠，皱了皱眉。
　　“你不要这样勉强自己。”乾儿轻轻地拉了拉鸿蒙的袖口：“我们停下歇一歇吧。”
　　鸿蒙睁开眼睛看了看乾儿，御使着青莲落于一个山涧旁。刚刚落于嶙峋的山石之间，乾儿就蹦了下去，快速地奔到淙淙的山泉旁，折了一片莲叶，轻轻地掬了一捧水。鸿蒙复又合目盘膝，打算打坐调息，恢复流逝的仙力。鼻端却传来一阵莲叶清香，一睁眼，便看见乾儿手捧莲叶，莲叶中央盛着一汪清泉。
　　“给你。”乾儿将莲叶递上前去，卷睫上沾满了晶莹的水珠，如点漆的眸子亮得惊人，形状美好的唇瓣也润湿着，发出一阵柔亮的光芒。
　　鸿蒙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类突然也变得顺眼起来，甚至有些清新的气息萦绕在自己的鼻端。
　　烟波浩渺之处，五老峰将帝峰重重围绕，东阁仙山的摘星亭内，两个老人正围坐石台下棋，一个枯瘦形容若槁木，一个肥胖圆润如珠。
　　“咱们仙帝又偷偷溜出去了。”一个白子落于石盘上，紧逼对方黑子。
　　“少年心性。”黑子踌躇不前。
　　“有人已经跟着去了。”白子开始迂回起来，行游走之势。
　　“出去历练也许有益。这次重生仙根毁损殆尽，境界一直迟迟未升，仙帝自然有所计较。”黑子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他们朝西方去了。”白子陷落一角。
　　“那个急性子老头也跟着去了。”黑子攻势凌厉起来。
　　“身边跟着一个人类，还是个星宿宿主。”白子成迷局之态。
　　“山人自有妙计。唉，今日你是定然要陷落了。”黑子左突右击，白子已成一盘散沙。
　　“仙帝圣明，快来拯救老儿于水火之中啊。”白子招架不住，眼看是必输之局。
　　“仙帝圣明，老儿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哈哈。”全盘黑子，肥胖老头捏着髭须，得意地开怀大笑，肚子上一层层的肉也抖动得很有节奏。
　　枯瘦老头脸色晦暗，整理着自己长及地的髭须，恨恨地说：“下次请仙帝给我报仇。”
　　肥胖老头摇头晃脑地起身，看向西方，目光突然悠远深沉：“但愿仙帝能早日顺利度劫。”
　　“那是自然，仙帝鸿蒙，开天辟地第一帝。无须我等担忧。倒是幻境里的物事重现于世，只怕天地间又现血光。”枯瘦老头指拈起长须，目光中流露出悲天悯人的气度。
　　“我们再杀一盘。”胖老儿声音洪亮地大吼，瞬间移形落座于石台旁。
　　“来，来！”枯瘦老儿亦同时显形，手拍石台，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