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世踏歌》老舍的茶馆

12、云泥之别，心系一线

　　“乾世——”一阵仿佛自遥远星空中传来的召唤将乾儿自沉睡中唤醒。卷睫轻抬，目眇眇兮，却只见鸿蒙卧于身旁，姿势如同新生婴孩，蜷曲着身体倒少去了平时那一副清尘之态，多了一分生气。眸中倒映着他清隽的脸庞，即便睡着却还是让人移不开眼去，乾儿的眸中却多出了一丝令人看不懂的愁绪，丝丝绕绕如同四周的雾影婆娑。
　　“乾世——”另一声召唤声起，让乾儿一惊，想侧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置身一个穹窿中，所触之处皆柔软光滑，凭借着那一缕缕淡淡的光芒可以分辨出竟然是重重叠叠的花瓣。
　　“谁？”乾儿见身旁鸿蒙犹自未醒，心中警觉，应了一声，却再无声响。乾儿四下推了推包裹住自己的花瓣，发现坚韧异常，却也没有再施予重力，这莲花花瓣想必与鸿蒙有关，垂睫看了一眼鸿蒙，却发现他已不知何时抬起羽睫，眼睛犹似深海般注视着自己，想必刚才自己左捣右戳也被他看了去。
　　“现在感觉如何？”没有注意到乾儿脸上瞬间的不自然，鸿蒙单手支颊，侧躺着，倒弥漫出一派慵懒如丝：“你试着观一下自己的灵台。”
　　乾儿凤目渐冷，却还是听话地开始意识游走，平静的灵台中央一枚金色的魂玉散发着夺目光彩，感官空间突然放大。猛地睁眼，却看见鸿蒙了然地一笑，心中却仍旧硬邦邦地不想让因他的笑容而感染的温暖扩散。
　　“你做了什么？”乾儿问出来的声音都是冷冰冰的。
　　“总之，利大于弊。”鸿蒙伸出手臂，花瓣无风自动，渐渐舒展开来，乾儿连忙立起身来，远远地立于一边，似乎要与鸿蒙保持一定的距离。
　　鸿蒙倒也不以为意，盘膝坐着，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难道我已经临近破寂了？”乾儿不确定地问，紧接着看见鸿蒙微微点头，他的发因雾气而溽湿，反衬得清辉萦绕的脸庞微寒。
　　“呵呵。”一丝冷笑浮现于嘴角，乾儿跃下莲座，却因为身体轻盈异常，而没有掌握住平衡，落地时稍稍趔趄了一下，一只手兀自伸过来，揽住了乾儿的身子。微微愣住，乾儿却仍轻轻甩脱鸿蒙的手臂。身后的硕大青色睡莲却在悄悄地掉落着花瓣，迅速凋零。
　　“帝尊——”庆忌见鸿蒙已醒，顿时喜出望外，施礼于前：“请帝尊速速回灵阙宫。”
　　鸿蒙侧目看向庆忌：“何事？”声音疏淡却掩不去尊贵。
　　“此乃岁老带话过来，具体情由，会由各司苑长老详细禀告，帝尊，请速速回宫！”庆忌见鸿蒙不动声色，心下大急，语气恳切过度，这才引得鸿蒙正色。
　　“却已有六年未归了。”鸿蒙口气似在叹息，眼睛却注视着拿背影对着自己的乾儿。
　　“帝尊，请速速动身。”庆忌见鸿蒙语气松动，立即催促，唯恐自家帝尊又反口。
　　“仙帝，自然是要回仙宫的，难道还和我这等孤儿一般无处可归，四处流浪？”乾儿依旧拿自己的背部对着鸿蒙，语气中却不乏酸楚之意：“还有个刚刚成为孤儿的孩子，我去捡了它来，我俩相依为命。”一边身形已动，向着尧光夫妻魂飞魄散之处寻去。此时乾儿仙功小成，身姿灵动，竟然随意移转就已经到了那里，只见青草茵茵，朝露莹莹，似乎昨晚发生的那幕悲剧从未有过，居然一夜就了无痕迹，而那颗蛋更是踪影全无。心下顿时凉得彻骨，难道连孩子也——
　　“在这儿呢。”鸿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乾儿不得不转身面向他，却见他那白皙如玉的掌心停着一颗光滑圆润的蛋，正是尧光夫妇的遗孤。惊喜的表情在看见鸿蒙的微笑时强行收敛，乾儿身影一动，已将那颗蛋安然地夺于手中。
　　“你带着它，是得用自己的体温来孵化它的。”鸿蒙面上不动声色，却成功地看见乾儿的脸色变得红白交替。
　　“我又不是母鸡！”乾儿的凤目射出凛冽寒光，如果眼光可以杀人，鸿蒙应该满身是剑伤了。小心翼翼地将蛋放入紫金乾坤袋中，乾儿将它整个儿纳入袖中。
　　“跟我回宫。”鸿蒙眼射寒江，虽无明珠坠饰，却仍掩不住浮傲于世的尊贵。
　　“还记得这个吗？”乾儿自胸襟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荷包，从中取出一个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张，展开铺陈于鸿蒙眼前。
　　鸿蒙眼神一冷，不用看已知其上内容，却并不答话。
　　“六年前，你唬我服了你的劣药，以至于我差点一命呜呼，还好我命格够硬，被你强行制订了一个修炼契约。你口口声声说将我送出仙界，却到了结界口生生停住，说因龙鲛二族争夺西方洱海海域的战事而导致结界气流碰撞，空间轮转，发生仙魔二界相连的情势，无法送我出去。”乾儿鬓发无风自动，皓肤明眸，延颈秀项，说出来的话却句句直指鸿蒙。
　　“六年间，你制药，我服药，我修炼，你提升，也算是两相扯平了。”乾儿低垂眉眼，却掩不住周身的凌厉气势。
　　“大胆！居然敢这样对帝尊说话。”庆忌见鸿蒙丝毫不反驳，倒先耐不住大声喝止。毕竟这些年暗自隐藏于仙帝身旁，仙帝对乾儿如何，自己可是看在眼里的。
　　鸿蒙眉峰微蹙，眸中若浩瀚星海，却仍是不发一言。
　　“如今，你又冒险给我服下烈性药物，令我命悬一线，虽不知你究竟做了什么，但此时你居然能够查探我的灵台和精神空间，刚才，你比我还先探知到我已入黄玉后期。”乾儿的目光如鹰隼般直射向鸿蒙。
　　鸿蒙垂下了眼睫，任凭乾儿那样无理而又傲慢的目光直射自己。
　　“想必，你能够从我身上获得的价值也就这么些了。而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因为你与我，原就是云泥之别。你是高高在上的仙帝，而我，不过是一个误入仙界飘荡的旅人。我终究，还是要回去的！”乾儿一个字一个字吐字清晰地说着，面色沉静，让人看不出她的内心想法。
　　“无论，六年前那结界是否真的如你所说是错乱的，还是根本就是你仙帝一手为之，我也都不太在意。因为我有着自己的背负，需要有承担得起这个背负的力量。”乾儿衣袂飘荡，已临近破寂的她俨然已有了仙家风骨。
　　“如今，我们居住了六年的鲛族面临灭亡，和我们朝夕相伴的芷水之胞兄尧光及他的妻子惨死。我只想请问一句，仙帝大人。”乾儿双拳紧握在身旁，隐隐地指节发白，却字字铿锵：“你是打算帮，抑或不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