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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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嗯？”凉在水手上拿着梳子正为凉异临顺理头发，细细软软，几绺发丝从指间穿过。一手熟练地为他戴上月牙形发夹，长长的流苏倾斜下来，垂至眉梢。
凉异临从面前巴掌大的小镜子中看凉在水，偶尔低头。
安静许久，凉异临以不平不淡语气问：“早上不工作吗。”
自从上次意义不明的电话之后，凉在水一直被工作单位解雇，毫无理由的辞退。直到最近用人单位一听到凉在水这三个字干脆回拒，凉在水才尝试着向倾龙财团管理的公司参加面试，结果立刻得到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同时，倾扶眠给他消息，几日后约在一家咖啡厅谈话。
要谈什么很明显，凉在水猜出七八成。
这天凉在水打扮得特别整洁，穿上新衣服，一段时间养长没剪的头发在脑后低低扎起，不显流气。像个青涩少年准备去见心上人似的，眼里难得透出紧张。
将凉异临梳洗好后凉在水只吩咐他自己上学要路上小心就迅速出门。
清晨凉风微寒，路上走得快，脸上渗出一层汗，落在睫毛上成霜，头发也凝成一缕缕。停下脚步后凉在水浑身发颤，脸被低温空气冻得苍白，鼻端呼出气体化为白雾融入空中。
咖啡厅位于城市边缘地区，凉在水坐公交车四五站就到了。才早上五点多，店还未开门营业，凉在水就站在咖啡厅对面树下静等。
没多久，灰白水泥地出现一滴滴深色水迹，凉在水看着地面。身边大树枝叶摇曳愈加厉害，冷风刮过，扬起他额前刘海，衣角翻飞。凌乱中，双唇紧抿。
束缚发丝的细线微微松开滑落，一头乌发披散在肩，这时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凉在水抬头，几颗水珠从树梢滴下落在他脸颊，溅开，渲染视线。
凉在水看了眼咖啡厅紧闭的玻璃门，再看看四周街道。走到一棵树下，双手拢臂，似乎想以此取暖。
街上人流稀少，路过几个悄悄用眼角余光睨凉在水，鞋踏过地面，一阵匆忙。凉在水的裤脚沾上污泥，水滴沾湿白衬衣，雨不曾停下。
凉在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回应是对方已关机，听着耳边端正规矩的提示声，凉在水握住手机的指尖轻轻颤动，泛白。垂下眼，纤长睫毛遮住眼神，朦胧不清。
过一小时左右，雨停。凉在水衣衫长裤湿透，黑发贴着脸侧，肌肤已无血色。夏季太阳炎热，周围略微不再那么冷。树影投在地面，还有水断续滴下，凉在水看到影子才慢慢挪动几步到阳光下晒着。头顶有水顺着额淌下，凉在水眯起眸子，伸手擦去水渍。
身后忽然响起汽车鸣笛声，凉在水顿了顿，转过头。
一辆纯黑法拉利停在树旁，前车灯亮得刺眼，看不清车里景象。
凉在水抱臂的手放下，原地不动。
驾驶座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目不斜视，立刻几步走到后面开车门，恭敬躬身。半开的车门内缓缓伸出一只脚，白皮鞋泛着明亮光泽，与泥地成鲜明对比。随后出现一个修长身影，休闲干净的衣装，米色长袖衬衫，笔挺西裤。柔软发丝随意搭肩上，一副宽大墨镜遮住大半脸，只露出秀致的鼻尖，唇微张，尖细下巴线条极美。
倾扶眠抬手取下眼镜，那张美丽动人容颜顿时令人眼前一亮。眼睛狭长如同狐狸般媚异，却有目空一切的魄力。眉毛秀美，鼻梁高挺，唇薄且淡，就像覆上淡淡晨露晶莹。
凉在水远远望着，没出声。
风拂过，凉在水睫毛上滴落一粒刚才久留不去的雨水，仿佛柳叶轻点湖面落地。
倾扶眠慵懒地撩起衣领内墨发，隐约半露纤细颈项。头转过来时，望见阳光下站立的凉在水。将手上墨镜递给旁边司机，朝凉在水走去。
步伐优美风韵，总像背后有对蝶翼随时舞动。倾扶眠做任何事都很优雅迷人，有种浓而不散的魅力。凉在水表情平淡，就这么站着。倾扶眠停在凉在水身前仅半步距离，静静地，用细长手指为他将贴脸的头发捋到耳后，再退后一步。
凉在水衣服湿透，白衬衫近乎透明贴着身体，黑发散乱更衬皮肤像纸一样白，几不可见地颤抖。
观赏物品似的打量半晌，倾扶眠低醇嗓音比很久以前更为动听，也比电话里听到的悦耳，唇形微动，只说出三个字：“好狼狈。”
凉在水静静盯着倾扶眠，好像没听到对方说话。呼吸渐重，纤长睫毛细微抖动，蹙眉时阖眼，整个人斜倒。
倾扶眠自然接住，双手揽着凉在水，眼中有丝困惑。两臂收紧，勒紧凉在水的腰，才垂首道：“好瘦。”怀里人已昏沉，手却依旧若有若无推拒倾扶眠，喘气剧烈。
倾扶眠轻松一把抱起凉在水，对面一家咖啡厅是他朋友经营的，叫唤几句里面就有人急忙出来迎接。私家司机在咖啡厅外树下等候。刚在位子上坐下，凉在水就有气无力地移开与倾扶眠保持距离。
侍应生端上热腾腾咖啡在两人面前，凉在水什么都不看，只紧盯倾扶眠的脸。
倾扶眠先开口：“凉先生，现在你经济方面很困难。”
窗外光线透进来照在倾扶眠脸上，莹白如玉。
凉在水目光微黯，指尖捏住铁勺搅着咖啡，神情渐渐舒缓散漫。倾扶眠继续道：“我直接明说。关于孩子，这几年抚养费我会给你。倾家血脉不能落在外面任人说三道四，你明白我的意思。”
倾扶眠语言有条不紊，与每次生意谈判一样，气势毫不退让，漂亮只是外表，有时甚至利用这点做有利攻击。凉在水垂目，手上匀速动作，看上去心不在焉。
“我自然会有更快速的方法解决，稍微麻烦点。不过，你是个明智的人。”
凉在水弯弯嘴角，似苦涩似嘲讽，为脸上带来些病态的生机。脸旁滑落发丝仍滴着水，脖子上几道水迹蜿蜒。眼眶微红，分不清愤怒悲伤或是别的，淋过一场雨喉咙有些嘶哑：“你为什么叫我凉先生？”
倾扶眠似乎怔愣半秒，视线迅速在凉在水脸上简略审视会儿，接着向后靠椅背，懒懒回道：“我实在无法想象以前会和你以情人关系相处。”没有倨傲，以平常聊天的语调说着，“但孩子确实是我的。”
“……”几乎连笑的力气都没了，凉在水面无表情，不生气，不伤心，或许是太累的缘故。
偏这时很不巧地传来经过玻璃门才会发出的欢迎光临，然后就是声线酷似倾扶眠又有些许不同的叫喊：“喂小子！啊，哥你怎么也在。”
凉在水扭头看去，一件外套盖在自己肩上，倾毓笑脸灿烂得欠扁。
“哥，你们已经开始谈了啊。有个七岁大的孩子，很有为人父的幸福喜悦吧？”倾毓自顾自一脸痞笑，对上凉在水微寒的视线，迟钝地僵了僵，“……有问题吗？”
倾扶眠端起咖啡浅啜一口，悠然道：“没，快谈完了。”
“哥……”倾毓来回看看倾扶眠和凉在水，尤其看到凉在水脸色惨白时，眉头皱起，“你是不是在欺负他。”
凉在水摇头，淡淡道：“孩子给你。”
正喝着咖啡的倾扶眠，眼神有那么一瞬间闪烁，随即在放下杯子低头时被隐藏。
凉在水又重复：“……孩子给你。”
倾毓愣愣地看着凉在水，再看倾扶眠。
咖啡厅里开了冷气，偌大的空间仿佛只有两盏瓷杯带有热度，冒着热气，丝丝缕缕，氤氤氲氲。
倾扶眠目光落在杯底似思忖，像在考虑措辞，缓声说：“你如果觉得舍不得，我允……”
“我会去看临临，不管你允不允许。”凉在水打断倾扶眠的话。
倾扶眠眼微眯起，食指中指轻轻敲击桌面。然后象征应允地微点头，起身，没等倾毓反应，一把拉住他朝门外走。
冰冷空气里，凉在水看向玻璃窗外景色，低垂的睫毛盖住眼瞳，打个寒战。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再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