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楼兰》想飞的鱼

3、第2章 遥遥回乡路

　　办完了母亲的后事，初晓决定跟随仇天到外公那里去。
　　“小姐，我想了半天还是不跟着你们去了。”对于初晓同去的提议，何妈实在觉得为难，既舍不得小姐独自一人，又怕这身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何妈，我明白的。”虽然初晓很想何妈陪她一起到外公家，但何妈的家人都在上海，而且她年纪也大了，实在是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何妈，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小姐和孙小姐，”仇天拿出一叠百元大钞给她，“钱不多，但也代表孙小姐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这钱我怎么可以收呢？”何妈死也不肯拿，没办法，初晓只有把钱硬塞在她手里。
　　“小姐，你这是。。。”何妈忍不住哭了起来。
　　“何妈，我这一走，也不知道还不会回来，你收着这些钱，我才能走得安心哪！”初晓抱着何妈，最后一次向她撒娇，“要好好照顾自己，要长命百岁哦！”

　　“谢谢你，那些钱我以后一定想办法还你！”做车去码头的时候，初晓对仇天道谢。
　　仇天倒是满脸惊讶，“孙小姐，您这是说哪里话，我的钱也是老爷子的，您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但还是谢谢你替我想到了，何妈待我们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她。”
　　“孙小姐的心肠真好，现在很难看到这么体谅下人的主人了。”仇天温和地笑着，让初晓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姐了。”在爸爸去世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再也不是过着无忧无虑生活的千金大小姐了。
　　“别忘了您还有外公呀，他一定会让您过上比以前更好的生活。”老爷子的权势可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
　　“去找外公不是因为他有钱有权，而是他是我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了，我不想孤单一个人。”她看着车窗的外面，整个人看来孤独又脆弱。

　　为了不让初晓太过劳累，仇天决定放慢行程，先坐船到天津卫，然后转到北平，休息一天再搭前往西北的火车，和初来时的匆忙完全相反。
　　初晓还是第一次在船上过夜，夜深的时候，她走到甲板上，倚着栏杆，看着不断翻滚的浪花出神。
　　“还不睡？”是仇天的声音，随即一件外套披在她的肩头。
　　“睡醒了，出来走走。”她不想他担心。
　　仇天也没拆穿她，只是抬头看着天空，“人死了之后，会变成星星，孙小姐知道吗？”
　　“是吗？”她并没听过这种说法。
　　他朝她笑笑，接着说下去，“我五岁的时候，父母都生病死了，那时我天天哭个不停，奶奶就对我说，你看看天上，是不是有两颗最亮的星，那就是你的爹妈，他们并没有离开你，每天他们都在那里看着你，保佑着你呢。”
　　原来仇大哥的身世也这么可怜，初晓觉得两个人真是同病相怜。
　　“你看看天上，有没有找到那两颗星呢？”
　　她抬起头，江上的夜空分外迷人，散布的星子和散发着金黄光晕的月亮都让人觉得平静。
　　“真的有！”在月亮的旁边，她真的看到有两颗分外明亮的星星，正对着她闪烁着光芒。
　　“所以呢，小姐和姑爷一直在那里看着孙小姐，如果你不开心，他们看在眼里也不会开心。”仇天指了指天空，又看了看她。
　　“谢谢你，仇大哥！”不论这是真是假，她都觉得好过了些。
　　看她露出笑脸，他也跟着笑了，“孙小姐能够好好的，我就很高兴了。”
　　“仇大哥，”初晓突然用很严肃的口气说，“现在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
　　“孙小姐吩咐就是了，我一定尽力完成。”
　　“那好。”她转过身子面对他，“我的要求就是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孙小姐。”
　　“那该怎么称呼呢？您明明就是孙小姐吗？”他有些为难地说。
　　“叫我初晓啊，你老是叫我孙小姐，别人听了还以为我姓孙呢！”
　　“那不太好吧。”虽然他是老爷子的得力助手，但说到底仍是杜府的佣人而已，主仆还是有差别的。
　　“没什么不好，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早就把你当大哥看待了，如果你坚持叫我孙小姐，以后我就叫你仇先生，看看谁先别扭过谁。”如果不是仇天的出现，她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虽然是受了外公的委托，但无论从衣食住行，还是在精神上，他都在细心地照顾她，完全就像是亲大哥地疼爱她。
　　看到她这么坚持，仇天也只能投降了，“那好吧，以后我就叫你初晓了。”
　　“这样自然多了，不是吗？”她对他粲然一笑，继续看着那两颗星星。
　　以后的行程里，初晓仍时时想着爸妈，但那种痛苦和茫然却已经好多了。

　　“好多羊呢！还有马！”西行的火车开了两天后，进入了广阔的草原，而那种景象是初晓从没见过的。
　　仇天坐在一边看书，那些常见的情景已经引不起他的兴趣了。
　　“仇大哥，外公也有这么多牛羊马吗？”
　　仇天摇摇头，“老爷子并不需要这些。”这是只有牧民才会干的苦活，他们才不屑去做呢。
　　“那靠什么生活呢？”就她所知西北的老百姓大多靠放牧为生，不做这个还能做什么呢？
　　“长枪、军队，这些就足够了。”仇天回答到。
　　“长枪？军队？”外公到底在那边是干什么的啊，怎么听上去像是土匪的样子。
　　仇天似乎看出她的想法，不由哈哈大笑，“不是你想的那样，老爷子是西北三省的督军，掌握着西北近五分之三的兵力，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呢！”
　　想不到外公来头竟然这么大，她耸耸肩，对于依靠武力来建立威望的行为没有多大的认同感。
　　“等你到了赤石就会明白的。”凭空解释也没有什么说服力，用自己眼睛看到的才最真实。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其实她才不在意呢，现在吸引她的只有窗外那广阔的草原，无垠的蓝天而已！
　　火车又开了一天，草原渐渐地逝去，铁路两边开始出现了建筑物，还时常会看到各色各样的人在远处走动着。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再过两个小时，我们就到达目的了。”仇天看了看表，向她宣告。
　　“赤石这地方是不是很热闹？”看着火车开过的地方人口越来越密集，初晓猜想。
　　“是啊，赤石是西北重镇，更是交通要道，人口在西北可是占第三位呢。”
　　“那一定会有很多少数民族吧？”她记得以前上地理课的时候，老师曾给她们看过那些少数民族的照片，也介绍过他们的风俗，音乐老师还曾到过西北，给她们带回来西北的民歌小调，很好听呢。
　　“是有一些。”仇天的神情严肃了些，“初晓，到了赤石，务必要离那些人远一点，他们都是些暴民，很危险的。”
　　“有这么严重吗？”她听老师说他们都是些善良而好客的人。
　　“听我的，不会有错的。”仇天握住她的手，想得到她的肯定。
　　仇大哥没必要骗她的，而且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好。
　　“我答应你。”初晓点了点头。

　　火车果然在两个小时后到达了赤石，仇天带着初晓下车，把她安排在人少一点的地方，“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接我们的车来了没有。”
　　初晓点点头，站在原地，等他回来。
　　虽然是四月天气，西北的太阳已经让她觉得酷热难当，她拿出手绢，擦擦额上的汗还有满面的尘土。
　　她现在一定狼狈极了，正这么想着，却感到背后有道灼热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是谁？她转过身子，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个人正毫不避讳地打量她。
　　那是个高个子青年，似乎比仇大哥还高了一些，身体也比仇大哥来得健硕，宽宽的肩膀，修长的腿把那套黑色三件套西装衬得颇为有型，他戴着宽边黑色呢帽，费了点力才看清他的脸。
　　原来男人也可以用漂亮来形容？这是初晓最直接的想法，仇大哥已经够帅气了，而这个人却漂亮得近乎邪气，深刻的五官，高挺的鼻梁，简直像个外国人。
　　他叼着根烟，时不时地吸一口，火星忽明忽灭，印着那双黑亮的眸子闪烁不定。
　　为什么初晓觉得他看她的眼神那么地轻蔑，几乎有着鄙夷的成分，她曾经得罪过他吗？她敢确定是第一次见到他，因为他是那种不可能被忽略的人。
　　“初晓，你在看什么？”仇天在从出口走过来，“接我们的车已经来了。”
　　“没什么！”初晓转过身，看见仇天让她安心了不少，“我们走吧！”
　　离开时，初晓又回头看了看，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接他们的是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是那种在上海也不常看到的高级货，初晓坐进车里，心里却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等一下就可以看见外公了，第一次见面她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第一句该说什么，想着这些东西，初晓就觉得心慌不已，但她尽量让自己镇定，无论外公是怎么样的，她必将要和他相处上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他是她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轿车就这么载着满怀心事的初晓在路上飞驰，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路人对这个庞然大物所投注的愤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