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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十一月二十X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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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初!要常常回来喔!」
「嗯。寒假再回来吧,记得打电话给我!」
之後大半年的时间,棠缘准备要参加校联赛,而她为了一些科学展览和实验,忙得不可开交。别说见面,这半年来,她可是连他半个影子都没见到。
就好像那时候刚升上高一,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所有生命的交集归零,互不相识。
「十一月都要过完了,妳是不是忘了什麽事?」江晨拿着试管,眯着眼睛对上刻度,摇摇头,又把一些倒回烧杯。
「妳说今年我生日?大家都这麽忙,办什麽生日会?」夕初笑。
「可可……可是,你们都说好了不是吗!」
「明年再办也不是不可以。」
这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夕初的生日已经过了很久,转眼间便又轮到棠缘的生日。今年,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莽莽撞撞打电话给他。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月历。十一月十七日……
那日子快到了呢。
夕初放下手边的工作,对江晨有些歉意的说:「欸,今天先做到这吧。我还有点事情……」
江晨一向对她宽容,把桌面擦乾净,东西收了收就准备走人。
她问道:「什麽事啊?」
「联赛就在下礼拜了,林同学前几天说F高中几个同学要来看棠缘,所以想趁这个机会办生日会,我去问问棠缘要不要来。」
「妳不是说很忙吗?」江晨挺暧昧的斜睨夕初,看得夕初脸上出现三条线,不知道该说什麽。
「当天联赛选手要比赛,我们把实验数据交上去也没事了,而且这还是宋颖……」
「对对,夕初我们都明白,这些都是藉口对吧!」江晨笑咪咪的说道。
夕初掉头就走:「……妳最好是明白!」等等还得去开学生会议啊……那个班联会什麽的,麻烦麻烦真麻烦。九月升高二的时候,那个宋颖只因为棠缘是班级代表,所以就把给自己出卖!
班联会也真是糟糕透顶,成立两个多月以来一次会议也没举行过,如今这学期过了一半,班联会代表才想起来有这麽一回事,真不晓得老师有没有在管。
她打开B会议室的玻璃门。
俗话说得好,一年级新生没有胆子混,三年级毕业生为了升学没时间混,唯有既是老鸟又没功课压力的二年级生,人生的终极目标就是一个混字。
所以会议室里面只坐着两个人,其他的班级代表……看看桌椅上铺着的厚厚灰尘,就知道他们并不打算准时参加。
看看隔着透明玻璃,那坐满人的A会议室,都是青春可爱年轻又单纯的高一新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开会议时该有的专业表情,就像是打同一个模子生出来的,连抄笔记的方式都好像……呃,不,那是因为每个人都累得撑着头打瞌睡。
的确是专业啊,呸。
「还是比我们好啊……唉。」
将视线移回正前方,当夕初真正看清那两位乖学生是谁,她瞬间停止了所有脑中的运作。
她看着坐在离门口最远的他们,僵硬一笑。
「嗨。」
其中一人还望着窗外发呆,是她在门口「喂喂喂」叫了挺久,才终於回过神。
他惊讶道:「凤夕初?妳生日都过那麽久了,为什麽没来跟我讲?去妳教室也找不到人……」
……跟「她」一起来找吗?
夕初看着坐在他旁边,带着黑色帽子的女生,呵呵的笑出声。
会议室的桌椅以圆圈的方式排列,夕初此时正对着他的位子,脸上失望又无奈的表情使得气氛僵持不下。
「你真的觉得很抱歉吗?还是那张纸条又是你的无聊游戏?」她字正腔圆,充满抑扬顿挫的说道。
「啊?妳在说什麽?」他不解道。凤夕初讲话总是莫名其妙,他得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真正了解她「曲折离奇」的涵义。
可是此时他没有意识到,夕初呈现的完全暴走。
「棠缘,你真是……算了。」
「等……等一下。」他迅速的站起来,还是比不过夕初逃跑的速度。
夕初几乎是用跑的从B1爬到一楼。和这麽讨厌的人参加班联会,她实在做不到。
回到宿舍,还没拉开们把,江晨就直接跳了出来。
看得出来她十分急切,连说话都比平时快上了一倍:「所以怎麽样了?」
「什麽怎麽样?」夕初装傻道。
江晨咽咽口水,满心期待的锁定她的双眼不放。
「班联会啊!妳和棠缘……」
「没怎麽样,如果江晨妳说他又和谁在一起了,我不知道那女生的名字,抱歉。」她笑笑。正打算往厕所跑,却被江晨拉住。
她试图将手抽出:「喂,我要去洗澡。」
「不可能,棠缘那天还跟我说……」
「随便啦。我现在要洗丶澡,那种事情以後再说……嘛,乾脆不要管了!」
她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即掰开江晨的手掌,打开厕所的门,关上。
夕初低着头靠在门板上,不致於眼眶泛红,但心中却产生一种名叫「又难过又火大」的感觉。
之前在海边咖啡厅时,棠缘在给她的那张纸条上道歉,就是因为他其实不只喜欢江晨,而且还有一号丶二号丶三号女朋友吗?
她所认识的棠缘并不是这样。
夕初是这样想的,可以的话,乾脆推掉班联会的工作,连见面都免谈了吧。
少了他,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变得很简单。
……
三天丶五天丶六天过後,夕初真的快抓狂了。
餐厅丶图书馆丶教室丶走廊,甚至宿舍门口!到处都是讨论棠缘丶棠缘的朋友丶棠缘的同学丶棠缘的老师丶棠缘的联赛的声音。是她太敏感吗,大家看起来都很平常,也不像是牧零买通了他们的样子。
「你们乾脆讨论棠缘家里养的狗好了!」她瞪着一群游泳队的人说道。
「……等等,凤夕初,妳怎麽会知道棠缘家里有养狗?」
「……我……乱说的。」
夕初暗自嘲笑自己没用。谁来告诉她怎麽忘记这个讨厌鬼啊!最重要的是……明天要参加他那什麽鬼生日会,她可以想像棠缘笑着说:「不是不来了吗?就这麽想给我『祝寿』啊?」然後一脸玩味的看着她出糗。
……不对不对不对,他们两个现在处於冷战中,又怎麽会交谈呢。
夕初默默的想着,走着,一个火气突然上来,她暴躁的踢了下前方的小石子,不料那石子飞得有些远,好像砸到人了。
她微微低着头往前走。很抱歉的抬起头,正欲开口说话,却被一到惊呼声打断。
「噢。」
「……欸?」
这道嗓音不禁令她停下动作。下意识的叫了他的名字。
「棠缘!」
棠缘回过头,同样是微微停滞。「啊,是妳啊……」他率先开口,「……妳明天会来吧。」
夕初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手指习惯性的松开护身符,紧紧抓住。
他试着友善的笑:「那就好。」
……
傍晚六点半,学生们刚刚吃完晚餐,看着联赛的现场转播,整个餐厅沸腾了起来。
「棠缘他们赢了!还是冠军!」
而此时身为队长的棠缘却没留在比赛场地享受胜利的光荣,披着毛巾在走廊上疾跑着,转弯丶下楼丶穿过操场,到达宿舍二楼的会议室,然後用力推开门。
会议室内灯光微黄,白色的简单桌子上铺着红色不巾,并且天花板到处都是各种颜色的气球和彩带。
「你老了,棠缘。」
出乎他意料的是,此时此刻凤夕初居然站在会议室的正中央,首先向他祝贺。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该不会是一场阴谋吧?
他愣了一会儿,然後室内二十多个人向他涌上,架到了长桌前面,硬生生将他按进桌上摆着的鲜奶油蛋糕。
「这……果然是阴谋!喂!」
接下来,可以容下一百多个位子和一座舞台的会议室开始回荡F高中的校歌丶毕业歌丶国歌等等大家都会唱的歌曲。躲在角落的夕初看着众人丢杯子丶甩奶油,不禁大叹,好险自己的人缘没有好成那样,否则今天凄惨的人可能就不只是他了。
夕初望着被整得很惨的棠缘……不,那是她自己想像的,因为棠缘早就被那些人团团围住,毫无退路。
她勾起一抹无奈的微笑。今天,是她最後一次和同学一起捉弄他,也只允许这麽一次。过了今天,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和他说说话,又或许这一天,就是自己走出他生命的时候吧。
她悄悄的推开阳台的门,默默退出他的生日会,他的世界。
「夕初,妳真的就要这样放弃了吗?」江晨在门口叫住她,担忧的说。
夕初笑道:「是的。」
她从口袋拿出那张白色纸条,突然一个冲动想把他的话撕成碎片,随风飘去。
四年,整整四年她都喜欢着他,不求任何代价与回报。
现在,他笔下那一句「对不起」,恐怕她已经无法接受。
於是夕初下定了决心,将食指和大拇指移至纸条的最上方,闭上双眼,等待那撕碎的声音降临。
一阵急促的脚步,彷佛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在她面前出现。
「等等,我有话要跟妳说。」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令她睁开眼。看见棠缘满脸鲜奶油,定定的站在那儿,乾净的手指握住纸条下方,不准她继续原本的动作。
「不准撕。」
他的手指还是那样修长而匀称。
记得她第一次注意到他,就是因为这只手,漂亮而俐落的帮她打开胶水瓶,才让她想要去了解,「棠缘」是个什麽样的人。
时光流转,这只手握着她的黑色自动笔,一题一题的教她解数学题,他的声音,怎麽样也忘不了,让她不知不觉,开始欣赏他丶喜欢他。
如今,他是在世界的边缘拉住她,不再让她轻易离开。
夕初对上他的眼,眉毛为蹙,乾涩的喉咙发不出话。
她手离开纸条上方,指向那三个字:「你是要跟我说……这个吗?」
「不全然是。」他灿烂的笑了出来,松手,让它顺着风,往天空的方向飞去。
「啊,飞走了──」
「对不起。妳喜欢我,对吧?」
夕初手指一抖,瞳孔微微收缩,惊讶的看着棠缘。
貌似是被发现了……
狗急跳墙,她脑子发起一个歪念头,装傻道:「不,其实你才喜欢我,对吗?」
过了三秒钟,她重重的点头:「你喜欢我。」
「噗哧……妳这家伙,就这麽肯定?」
她毫不犹豫道:「眼神。你说过的,唯有用眼神才能看出一个人真正的模样。」
呵呵,眼神是吗……
他指着自己的眼。问道:「那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真诚?」
徐徐微风的催化之下,夕初再度闭上眼,温凉的手覆上了他的额心。
「还是我喜欢你比较真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