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葵言

4、序章（四）

　　姬瑕这日醒来，破天荒看见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苍趾见他睁了眼，恶声恶气的递过来一碗药，“别找啦，你皇兄早回去啦。”
　　姬瑕听他倒像是在赌气，笑，“没在找他。”
　　“这什么天气，就乘凉，乘出风寒来了吧。”
　　“呵呵。”姬瑕乖乖端过药，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喝完了，苍趾收了碗出去了，姬瑕偷偷摸摸额头，果真滚烫的，暗自吐吐舌头。
　　“媳妇儿，你真可爱。”幽幽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姬瑕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收回舌头，不小心咬了自己一口，不由尖叫一声。
　　“媳妇儿，你太不小心了。”
　　姬瑕还在思索，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人家媳妇儿。这两天，这小院，也忒热闹了吧，叫他心里惶惶的。
　　看着他眉头紧锁，齐粲笑起来，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贼兮兮的。“媳妇儿，这才几天，你就把我忘啦，你可是都拜过岳父大人啦。”
　　姬瑕终于想起来了，眉头更皱了，拧成一团了，聒噪的人，讨人厌，怕也是个伶牙俐齿尖嘴滑舌的家伙，姬瑕别过头去。
　　齐粲讪讪地笑，“媳妇儿，听说你病了，我特地订了听雨轩的乌鸡汤，喏。”
　　“又不是生小孩。”姬瑕和他打趣，突然想起来，这岂不是着了他的道儿，真像甩自己一个耳光，“谁是你媳妇。”
　　“当然是你啦。鸡汤趁热喝吗，我最喜欢听雨轩的鸡汤了。”
　　“生病要忌口。”姬瑕还在郁闷说错了话，躺下去蒙着被子装睡，还装模作样的打鼾。
　　“媳妇儿——你不吃？真不吃？”见姬瑕不理自己，齐粲竟自己拿着筷子吃起来，吃的极快，不过倒一点儿声响也没有，还算是有礼教。姬瑕兀自躲在被子里生闷气，这算是什么，嘲笑？羞辱？反正他见得多了。
　　“媳妇儿，你倒是转过来呀。媳妇儿，别生气啦……”姬瑕不动，齐粲一个人像唱戏似的，叨叨咕咕说个不停，最后被苍趾以“病人需要多休息”之名，婉言请出去了。
　　一只脚踏出了门槛，齐粲又回头做了个鬼脸，“媳妇儿，看你这儿怪冷清的，我找几个人来看看你。”
　　姬瑕冷笑，还不是一个接一个来戏弄我？不知怎么的，额上全是汗，吃的药见效了？
　　唇齿间，还都是草药绵长的香气，源远流长。

　　没想到下午，还真有人来拜访了。
　　姬瑕本来够烦的了，差点儿火起来闭门大吉。
　　一面想着这群人惹不起，一面还得堆出笑脸，真叫他一阵反胃。
　　来的是姬夷，最爱耍小聪明，一副心高气傲的嘴脸，这会儿倒笑的露牙，一步三跳的走过来，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听说皇弟染了风寒，皇兄特地来看看你。”
　　“劳烦皇兄了。”姬瑕摸不透他，语调冷冷的。“苍趾，帮我把我的书拿过来。”
　　说是书，其实尽是些厚重的石板，苍趾抱了几块进来，冷言冷语的对姬夷，“劳烦三皇子让一让，要放这些书。”
　　姬夷讪讪的笑，只得从床沿上下来，坐凳子上，脸上略略挂不住了。
　　姬瑕摸到一块石板，自顾自看起来，姬夷脸色越来越差，突然开口，“这病人要忌口，皇弟莫不是没人教过吧。”
　　话里带着刺儿，讽刺姬瑕没有母亲，姬瑕皱皱眉，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姬夷见他不说话，愈发来劲儿了，“皇弟要喝鸡汤，尽管吩咐人做，何必叫外头的，显得宫里寒酸？”
　　姬瑕这才回过神儿来，这都被他抓着把柄，真真是无言以对。“皇兄是说那碗鸡汤么，那是齐家公子留在这儿的。”
　　“切——”姬夷的神色一变，收敛了几分。突然拍拍袖子站起来，“那皇弟好生静养着，我也不打扰了。”
　　“苍趾，帮我送送皇兄。”
　　听见他出了门，姬瑕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苍趾毕恭毕敬送完姬夷，回来把笨重的石板搬到一边，，照着页数堆好，就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和姬瑕傻傻的沉默着，对望着。
　　姬瑕突然开口，语气里有几分庆幸，“没想到今天姬夷倒不是没完没了，不知在忌惮些什么。”
　　苍趾笑了，“一定是那齐家公子在背后吹风。”
　　“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那些哥哥之间的事儿，你倒还没我清楚。齐粲，算是姬夷的舅舅吧，年龄比他大，论辈分就矮了一头。”
　　姬瑕一扯到这辈分就头大，挥挥手躺下睡了，苍趾哭笑不得，端着碗出去了。

　　脱了齐家少爷的“福”，这些天姬夷一个劲儿往七皇子府上跑，照旧是来时笑面盈盈，去世怒气冲冲，一个劲儿冷嘲热讽，不知哪儿憋得老大怨气。
　　姬瑕抓找了他的把柄，也就随他一个人东拉西扯，每每听他叨叨倦了，就轻描淡显说上一句，“齐家公子前些日子来，和我提到皇兄了。”
　　姬夷便同夹了尾巴的耗子，灰溜溜的告辞，神色还一个劲儿叫嚣。
　　细细想来，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有人成天在耳边念叨个不停，这是姬瑕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让他既新奇，又好笑。
　　糟了，我莫不是和书里那些自虐的疯人一样了，姬瑕诚惶诚恐的把脑袋里刚窜了个头的想法甩开去。
　　齐粲，这名儿虽能做挡箭牌，却也见得，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往后，还是少搭讪为妙。
　　一顿接一顿的吃小米粥，当苍趾总能叫厨房变着法子烧，今天的粥里，还糅杂着幽幽的茉莉香。
　　姬瑕心满意足的拿起勺子。
　　茉莉花艳，人也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