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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沈容慈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彻底打败了,她的梦,终于要醒了,梦境交错间她曾如此接近现实,但她其实一直都知道,什么才是梦,只是现实太恐怖,她不敢去碰触,所以才转身躲进那反反复复无尽无数的梦里,她以为即使陆辰弦心里最爱的那个仍是皇甫雨织也没有关系,只要陪在他身边每天能看到他也好,可是,他们不肯放过她,在这场战争中她还是成了失败者,甚至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或许蛹里才更适合她,在宫里即便不快乐也不会受伤。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去想外面残忍的世界,整个陆家,从陆夫人到使唤丫鬟都来敲过她的房门,却都被焰儿无情的挡了回去,而在门外徘徊了三天的陆辰弦终于在听到她那句:“我以格格的身份,请你离开。”后被迫离开,“小姐,你这样对姑爷是不是太过残忍了?”战战兢兢的问道,这些天来她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问,生怕沈容慈会连她也一块敢出去,“是啊,真的很残忍,可是能怎么办哪?我不可以一次又一次的闭而不视,视而不见那,见了他,我就什么都不是了,连自己都不是了知道么?”她迷茫的看着远处,眼神里有着浓的化不开的苦痛,再多的挣扎都只是梦魇,她不会再去抓那些虚空了,焰儿疑惑的摇摇头,沈容慈总是说她听不懂的话,却不忍心去揭她的伤疤,愣愣的陪她枯坐着。“小姐,你的‘鸳鸯戏水’还没绣完那。”焰儿突然欣喜地叫道,或许,找点事做,她会快乐一点,沈容慈扭头看了看她,“都快深秋了,十二阿哥也该回来了。”今时今日的情形他看了又该会说她固执了吧?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秋天的落雨有种彻骨的冰凉,沈容慈站在窗前,将手伸出窗外,细密的雨丝穿过她的指缝滴滴的落下,屋外的一切景物都在朦胧中隐隐泛白,“小……小姐…..”焰儿猛地撞开门,面上泪痕阑干,颤抖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能说完,沈容慈颤巍巍的转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祥,“小姐,十二阿哥殁了!”
      容妹,十二哥抓树上的黄鹂给你好么?
      容慈,我不准你嫁!!!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
      反反复复,无数遍十二阿哥清晰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震痛了她的耳膜、震痛了她的心,“不!”她骇然惊喊,那凄厉的呐喊仿佛从肺腑深处传出,摧心裂肺的对天抗议,焰儿一时被震慑住,双膝无力的一曲跪在了地上:“请格格…….善自……珍重!”
      连十二阿哥都放弃她了!
      她以为即使全世界都不要她了,十二阿哥还是会笑着揉她的发,笑着跟自己说:“没关系,容儿,十二哥还在。”可是就一瞬,就这么一瞬间,那个曾经为她哭过、笑过的白衣少年就这样永远的走出了她的世界,从此阴阳两相隔。十二哥,天山上的雪冷么?
      那是沈容慈一生中最长的一声恸喊,那声恸喊,让站在门外的陆辰弦顿时泪如雨下。雪涧楼上那个笑容干净的男子再也没有机会来带他妻子走了,却带来了她最刻骨的悲伤。
      “你说我们家少奶奶是不是真的哥十二阿哥有点什么啊?”“有点什么啊?”“我是指那个,私情,要不然少奶奶为什么这么难过,连门都不出,我看那,外面的传言八成是真的。”陆辰弦转进回廊,站在台阶口听着两个打扫得仆人的对话,脸上渐露愠色,“外面传言说什么?”“少……少爷……。”“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他瞪大眼怒吼道。“我,我也是听说的。”他从未如此愤恨过,私情?容慈该对十二阿哥的死表现的无动于衷才不会惹人口舌吗?“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让我听到!”
      远处屋里的烛光渐渐暗下去,他才转身回到别苑,白天那些仆人的话在他脑中转了一整天,在他们看来,容慈的伤心表现的过度了,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这么想,有是甚至在想,今天自己死了,容慈会有这样难过吗?然后又恨自己居然产生如此可恶的想法,他们是兄妹啊,若是真的有些什么,容慈当日在无子坡早随他而去了,可是,当一个念头在滋生时,纵使给自己找再多的理由解释也难以释怀。
      “娘,容慈想回宫住一段时间。”陆夫人常常的吐了口气,第一次用生硬的口吻对站在面前的沈容慈道:“娘希望你能为陆家的名声着想,暂时打消回宫的念头,晚些时候再说好么?”沈容慈错愕的抬头,发现满屋子疑惑的眼睛盯着自己,不由得生生的退了一步,:“请娘准许容慈回去。”“啊呀,容慈,你怎么这么固执那,大嫂这么做完全是为你着想啊!”陆二奶奶突然站了出来拍拍沈容慈的手背道,见她还是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模样继续道:“外面流言容慈你真的没听过?”沈容慈无辜的看她,淡淡的摇头,:“外面都在说,容慈与十二阿哥的情谊早超过了兄妹之情,所以才会因为十二阿哥的离世,悲痛的欲绝,将自己禁闭在房中。”她的眼神又清亮转为迷离,虚弱不堪的开口道:“,容慈愚钝,请二婶说得明白些。”
      “这个……。”陆二奶奶忽然停了口,大约觉得这样的话难以启齿,求救似的望向陆夫人,“容慈,”陆夫人恢复了往日的慈爱:“就算不为陆家和辰弦你也因该为自己考虑一下。”沈容慈紧咬着泛白的双唇,掩不住面上的哀戚略偏头看向一直低头坐在角落的陆辰弦,他的脸埋得很低,低到看不清一点点脸上的表情。“你.......也是这样想的吗?”她无力的问道,陆辰弦心痛如绞,为什么要让她面对这种混乱局面,他应该拉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的呀,就像当日带雨织走一样,可是为什么,他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个人挣扎,他颓然将头低的更低了。沈容慈终于绝望的转身,纤手紧紧抓住胸口,目光淡淡扫过满厅人头,一夜间,一夜间她痛失兄长,陆辰弦的信任,娘的疼爱,统统离她而去,她好想喘口气,好想找个地方静静的睡一觉,:“本格格心意已决,任何人不得阻拦。”第一次,她在众人面前用自己的身份决然得让人无力反抗。
      “小姐,湘儿在门外传话,说是夫人在祠堂等您。”
      又一次站在了祠堂外,只是与上次的情形完全不同了,这一次她忤逆了平日里自己最尊敬的陆夫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温良谦恭的媳妇向她说了“不”。“娘,”她终于低低的立在门口喊了一声,泪却在不知不觉中掉落,但陆夫人充耳不闻,依旧专心的捏着佛珠,那缭绕的香烟薰着她,那低喃的反复佛号摧折她,“娘,对不起。”她终于跪倒在陆夫人面前。陆夫人忽然停住,站起身来,看着痛苦不堪的儿媳妇,转眼拿起那供在陆振风灵前、年代久远的焦黑箭镞,缓缓步出祠堂,衣声沙沙地慢停在她的前面,“容慈,”她低声地喊,一如既往的温柔,蓦的脸色冷凝的将那箭镞凑到沈容慈鼻前,沈容慈倒抽了一口气,隔着泪水惊见陆夫人竟将箭头的尖端指向自己的心窝。“娘,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她害怕的拉扯着陆夫人的双手,但陆夫人纹丝不动,眼光温柔的凝睇着她:“容慈,娘不能让年离开陆家,不是娘不信你,而是娘知道,你这一去是再也回不来了,辰弦不能没有你,娘不能让你毁了他、毁了陆家。”她柔声道,沈容慈拼命的摇头,:“但娘也不忍心看你痛苦,如果你真的非要要走,那就走吧。”沈容慈僵住,震惊的不知陆夫人说的是真是假,陆夫人温柔的话声再度接续响起:“你就踏着娘的尸体,回你的宫里去吧。”
      沈容慈的气息一时中断,她瞪大了眼,望着陆夫人温柔一似以往的脸庞,从微微的颤,到剧烈的抖,直到她纤白的十指再也抓不住陆夫人的衣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根本不懂她的痛苦,是她害死十二阿哥的啊,是她将他推向死亡的啊,最重要的是辰弦需要的从来不是她,与其留在陆家不见天日还不如回到宫里守着十二哥的魂魄让她少一点愧疚,娘,娘,你连辰弦的心意都没有明白,何苦要用性命来留住我,要留住的应该是皇甫雨织,而不是她沈容慈,可是这些话,如何出口啊,她逃避了那么久的现实,如何能对着这个已近崩溃的母亲说出口, “我答应您,我答应您……”她震然摔地,整个人抖得似风中的枯叶,等到呼吸再次恢复时,她剧烈的喘了两口气,最后却再也忍不住,全然崩溃的哭倒在地,那凄厉的哭声回荡在苍茫的天地间,却没有人怜惜、没有人动容。
      陆辰弦站在后院枯萎的芍药花圃中,眼神空洞、失魂落魄,忽然的一窜凄厉哀号让他浑身剧震:“容慈。”他痛苦的弯腰蹲下,他们之间的结越来越紧了,他再找不到解开的方法,萧瑟的夜风中,他蜷缩成了一团,狠狠的颤抖哭泣,热烫的泪滴滴融入尘埃中。
      “容慈,你恨娘么?”陆夫人跪了下来,将哭倒在地的沈容慈揽入怀,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道,她仍旧是恸哭不止,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是娘不好,娘太自私,可是辰弦,娘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毁灭,他是娘的一切啊!如果辰弦要离开你,娘也会这样不顾一切的把他留在你身边的!”沈容慈震愕的抬头,紧抿死白的双唇,扶着门站了起来,缓缓向前走去,今天就算说的再多,哭得再恸也无谓,陆夫人以死相逼,她的目的很明确,为陆辰弦,做母亲的可以不顾性命,可是谁又会顾及她生不如死的感受,到如今她是真的孤立无援了。
      楚阳宫,漫天漫地缟素,德妃娘娘抚过十二阿哥的床褥、书桌,眼泪一串串的落下,虽说十二阿哥不是她的亲生子,但是养育他这么多年她早已将他视如己出:“宏儿,是额娘害了你,额娘不应该阻止你带容儿走,额娘不该拘泥什么名声…….”两年前,十二阿哥得知老佛爷将沈容慈许给陆辰弦后,愤怒之下自残身体,若不是发现及时他可能永远失去一条臂膀,老佛爷被吓到了,将他囚禁在房中,不准踏出半步,直到沈容慈大婚,这些事,沈容慈当然是不会知道的,大家只是同她说十二阿哥去了江南接淳格格,可是德妃娘娘却清楚地记得大婚前夜,他坐在自己华丽的宫殿里,眼神空洞,失魂落魄,十几天来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她这个做额娘的只能陪在旁边干落泪,蓦的,他跪在她的面前“额娘,”他若有似无的唤了一声,德妃的双眸震慑的从洁白的绢帕中抬起,过了这么多天他终于肯开口说话了:“额娘,你能帮我个忙吗?”他死寂般的眼眸缓缓地对向德妃,然后一字一顿的说:“你帮我联络容妹,就和她说………。”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当再度睁眼时,那双眼中闪起了激烈而痛愤的决心:“子时东门外,不管等多久,我都要带她走。”那一刻德妃被镇住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向她提这样的要求,看着他哀怨无助的目光她差一点就应允了,可当她走进喜气艳红的雅竹轩时她退却了,容慈未必会肯同他走啊,即使容慈也跟他是一个心思,即使他们能逃离这个皇宫,难道要一辈子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不,她不可以让皇室和端康王府蒙羞,不可以。于是,她转头,不敢面对他灼灼期盼的眼神,狠狠心道:“容儿,她今晚是不会去的,宏儿,这么多年来你的挣扎,你的抗议都没有结果,难道你真的还不明白,‘妾意不复君心,望君莫执着’,我的儿,容慈要你莫执着啊。”“莫执着,莫执着。”他反反复复的念着、低喃,最后竟然凄然笑出声来,哈,莫执着,莫执着于对她刻骨的爱,莫执着于对她至深的怜惜,莫执着,容妹啊容妹,知他若她,如今却要他莫执着?他不停的笑着,泪也不住地流,终于双膝一软整个人伏倒在了地上,撕心裂肺的大声痛哭,德妃惊惶得抱住他,心疼得轻抚他的头:“会好得,相信额娘,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的。”然而她错了,沈容慈对十二阿哥来说是一生最大的破绽,曾经沧海难为水,是除了她再也不会爱上别人,所以与淳格格的婚事一拖再拖,所以当再次被否决后心灰意冷远赴沙场,若额娘当日把话传给容慈,若容慈没有嫁入陆家,你与她说不定早浪迹天涯、生死相随了,额娘知道你死不瞑目,额娘一直都知道你放不下,我可怜的孩儿,你回来吧,回来,额娘会让你见容慈一面的。鉴于德妃的请求,老佛爷终于下懿旨在十二阿哥举行衣冠冢之前将沈容慈接回宫中小住,陆夫人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这一次,她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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