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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西弗勒斯小包子记事】上 ...

  •   那是年前的事了。

      那时每日傍晚,父亲都是背负着夕阳归来,虽工作辛苦劳累不已,眉目间却不见疲惫,脸上也只挂着轻松自由的神情。母亲那时总是嘴角噙着笑接过父亲的西装上衣,仔细的挂到衣架上便去张罗简单热乎的晚餐。西弗还依稀记得父亲有时高兴了,也会将自己高举起来转上几圈,紧紧的抱上两抱,笑得胸膛一阵阵的起伏,把整个蜘蛛尾巷都震得抖了好几下。当时的他总埋怨父亲让他们家丢脸了,别过脸不理这个老大不小的“疯子”,三下两下就蹭下父亲不算宽广的怀抱去帮助母亲洗菜。

      现在想来,三岁之前的家似乎一直都这么和谐,不总是充满欢声笑语,可一家人之间就是那么亲亲密密的,日子也极安定。三人硬是在蜘蛛尾巷这个脏乱不堪的地方活出了干净和清爽。

      只是如今,三岁之前那些遥远的美好,已然随着父亲的破产远去,漠然模糊在不算长的幼年回忆里。现在的家,于西弗来说,只是披着破碎躯壳苟延残喘的怪物罢了。

      破产的父亲在求职失败数次后,终是放弃了,在家里整日整日的酗酒。正当壮年的男人乱着发,光着脚丫子在家里晃荡,蹒跚着踱来踱去,仿佛老头子一般,完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母亲也着急得团团转,她试图给父亲换衣服,梳头,但都被父亲强硬的拒绝了,那个颓废的男人竟然连饭都不去碰。一脸担心的母亲只得跟着摇摇晃晃的父亲四处转悠,父亲去左她去左,父亲上楼她也上楼。在客厅的小西弗闻不惯酒味儿,便自己躲到小屋子里去玩父亲和母亲买给他的小玩具。正玩得开心,忽的隔壁父母的屋子里传出一声酒瓶子落地的声音,伴随着母亲的一声尖叫,似乎在嚷着什么甲,什么护身。随后父亲的怒骂声传了过来,还夹杂着隐忍的哭泣声和“啪”的一声。

      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好奇的小西弗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玩具,小步小步挪向父母的房间。

      整个屋子弥漫着辛辣的酒气,走廊上也不再洁净如初,小西弗动着小腿儿一步步的向目的地挪去。隔壁主卧室的门没有掩好,这时的小西弗人小手短,连推开重重的门的力气都还不够,索性就直接凑上眼睛顺着门缝瞅屋内的情况。

      满地铺着玻璃碎片,甚是熟悉,很像是刚才被父亲握在手中的酒瓶子的残骸。母亲捂着脸倒在地上,无声抽泣着,黑色的眸子锁住某个方向,里面是西弗看不懂的复杂。小西弗皱起了眉,顺着母亲的视线望了过去,便见父亲直直立在母亲的面前,背影一颤一颤的,起起伏伏,呼吸声也很沉重。他不禁忆起了自己不小心点了火差点烧掉屋子那日,父亲在灭了火后也是这样对着他的,若不是母亲把父亲拉住,他估计很有可能就会像今日母亲这般了。

      两人对峙了一阵,都没说话,屋子里鸦雀无声,小西弗也捂住了自己的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此时的父亲在他的心里俨然成了怪兽,绝对不能惹的那种。最后,父亲妥协似的松开了攥得死紧的手,猛的转身朝着门走来,再不看母亲一眼。西弗见着怪兽携着怒气出来,赶紧后退了几步,缩到走廊角落,小心的避开。而那怪兽出来后只定定的看了他几眼,就转身下楼。西弗清清楚楚的看到怪兽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和似乎再多一点压力就会瘫倒的强硬支撑的背影。

      在这之后,父亲每日就这么醉着,不复清醒,偶尔还发狂砸东西,甚至打母亲。西弗再没看到父亲对着母亲笑,也没再看到母亲的笑。这个无礼暴力的怪兽慢慢的代替了记忆里那个爱举着他大笑的父亲,西弗也渐渐的不再盼着那个父亲能回来,只是望着这个父亲能醉得死死的,别再对母亲动粗。看着总是温和笑着的母亲隐忍的缩在地上无声任父亲拳打脚踢,他心里对父亲的不满和失望便烧着了似的澎湃成海,蔓延成灾。小小的身子就这么冲了上去,挡到了挨打的妇人身前,小西弗不顾拳头落到身上的疼痛,两手张得开开的一心去护住妇人,只是怎么都护不住妇人全身。拳头和脚只在小人扑过去之时停了一会儿,随即便又如狂风骤雨般降了下来,毫不留情的落到妇人和小孩身上。

      西弗不知道母亲犯了怎样的错才招致这么一顿毒打,也不清楚父亲为什么会如此的失常。他咬了牙一声不吭的扛住打,那个疯了的男人好像什么都察觉不到了,仍一拳一拳不留情的落下,坚决而果断,比收债的恶人还要狠。

      身上不断的痛让小西弗彻底清醒过来,这个家,已经不算是家了。而那个男人,也不再是父亲了。只有母亲,还是母亲。西弗蹭了蹭紧抱着自己转了个身,用单薄的背去挡拳头的母亲,垂下头,蜷缩起来,默默听着一拳又一拳打中母亲时沉重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那个怪兽才停下来,揉着拳头愣愣的离开,想必又是去找酒喝了。

      西弗看也没看那个怪兽,立马就轻手轻脚的离开母亲的怀抱,小手避开母亲手上尚未痊愈的血口子和新增的淤青,搀住了母亲的手臂,试图把母亲扶起来。

      倒在地上的妇人叹了口气,摸了摸小西弗的头,缓缓站起来,瘸着腿艰难挪到了西弗的小屋子。

      当晚,妇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子,仍是温和笑着仔细的把小西弗洗漱妥当了,哄睡着了才静静的坐到窗边,蜷缩到冰凉的木质椅子上,背影时而微微颤动,袖口湿成一片。装睡的小西弗别过头,心里刀割一样的疼,满腔的怒火无处发,只得攥紧了被子,咬住了唇。

      此后,西弗时常身上带着伤外出,而聒噪的邻居们也都知道了斯内普家的事,总爱说些有的没的,连西弗不是托比亚的亲生孩子这种荒谬的推断都讲得有声有色。附近的小孩子更是见到西弗就去欺负他。小西弗却是一直不言不语,无论是帮母亲挡拳头的时候还是被附近的孩子打的时候。只是脸上嵌着的黑眸子越发的深沉了,眼神锐利得不像几岁的小孩子。那头本来乌黑软滑的头发也总是油腻腻的,像门帘一样耷拉在脸旁。瘦得皮包骨头的身子终日只能披着破旧不合身的袍子,到了四岁那年的冬日之时,小西弗整个人都被冻得瑟瑟发抖,还生了病,差一点就不行了,但是睡了一觉之后病竟然奇妙的痊愈了。那时西弗虽觉得不可思议,也没太多想,只当是自己还得陪着母亲,并没到该去的时候。

      就这样,斯内普一家艰难的过了一年地狱般的日子。不是没想过劝母亲离开这个家,也不是没想过上了学学到东西后自己赚钱养活母亲,可每每看到母亲紧紧追随父亲的目光,小西弗还是无奈的选择放弃。那个男人完全就是母亲生命的脊柱,母亲离了他是万万不能活的。至于他自己的以后,西弗没做多想。父亲和那些孩子的毒打,他早已习惯了,如今都学会了在毒打之中护住自己的要害,所以现在的挨打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阵疼痛,无碍性命,无关紧要。等他大些了,就去找份工作撑起这个家,至少要养活父母。那个怪兽倒下了,他却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倒下,母亲还要倚靠着他,这个脆弱的家也不能再受一点打击了。

      思及此处,小大人西弗隐约有点明白不愿勉强母亲的话,他就必须要勉强自己。凡事不可能都像童话故事那样,想要得到就可以拥有,现实的生活里若想要得到什么,必然需要先付出点什么。可是母亲又是为了什么呢?如此隐忍,不惜付出沉重的代价也要留在父亲身边,是想要得到什么呢?小大人西弗不懂了,但他也不着急,现在的任务是好好的守着母亲,其他的事情,或许等到慢慢长大了,就会知晓了。

      身上一阵一阵的疼,耳边脏话不断,又是薇薇,桑斯坦,柯克还有大鼻头的波斯纳。西弗极有经验的护住身子,缩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扛着,一直等到那些人厌倦了,离开了才拖着受伤的腿往家里踱去。远处忽的传来微弱的“滋啦”一声衣帛破裂的声音,还有略为沉重的脚步声,和讨债的人来之时的情况倒是差不多。可能真的是凶猛的讨债壮汉在随意撕着哪家的女子的衣服。这种事发生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蜘蛛尾巷的治安在很多年前便已极其混乱,有女子的家都早早的就搬开了,但也有极为贫穷实在无法搬离的可怜人家,这些人家的女儿通常会毁在前来收债的恶霸手里。妇女悲鸣和男子放肆的狂笑巷子里的人早已司空见惯,住在蜘蛛尾巷的人早晚都会学会只管自己门前雪。

      “你没事吧?”

      身后传来小心翼翼的试探。温软的声音,带着些微的不安和期望。

      也不知道是哪家新搬来的人家的孩子,竟然来问候他,就不担心以后被波斯纳他们狠狠揍吗?西弗稍微停顿后就又拉开脚步,继续往前行去。在这个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若是让那一群孩子看见新孩子主动接触他,日后指不定怎么戏弄这个新孩子。他西弗勒斯根本不需要这样的关心,况且如今的他一无所有,是无法偿还那个孩子人情的。
      其实他自家里破产后便和昔日的朋友干脆的断了联系,之后也不曾再结交新朋友,他刻薄的不允许自己成为别人的负担也不想欠着真心的友人一点一滴的关心,那些太沉重,他还不起。至于今日的搭讪,于双方都无益,他又何须搭理?

      “我迷路了,请问这里是哪里?”

      那个孩子又开了口,声音中多了分急切,看来是怕他走了之后无人相询。真是不知轻重的小孩儿,竟然随随便便的进了蜘蛛尾巷,是天真得以为别人都不会害他的吗?哼,现今到了蜘蛛尾巷这个脏乱的地方,也该长长记性了,免得以后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西弗兀自往远处行着,不去管身后迷路的天真小孩儿。哪知那小孩儿却三下两下蹦到了他的面前,拦住了他,一脸焦急。

      “你流血了!”

      那个小孩儿撅着嘴,小手举着一条带子,西弗瞅了瞅,惊奇的发现这带子和小孩儿的睡衣出奇的相似。柔软服帖的棕发,苍白的脸上隐约可见汗渍,身板瘦瘦的,比他略矮,细细的胳膊杆儿尖尖的脸,粗看起来身体似乎还没有他好。这么瘦弱还想多管闲事,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恐怕桑斯坦一拳就可以抡飞他。明明这几日还是初春的天儿,那人身上的衣物也算单薄,没事儿还撕来撕去的就不怕病来倒吗?西弗这么想着,冷冷扔下一句“与你无关”,抬起脚无视了身边眼中慢慢腾起怒气的小孩儿,向家的方向迈开步子。只是还没迈出第二步,臂上便是一紧。

      “与我无关,但是与你有关!你受伤了!”

      软软的声音硬起来也是很有气势的。小臂被小孩儿的手紧紧拽着,西弗不得不停了下来。阵阵温暖从小孩儿握着的地方传来,浸过手臂,浸过血脉,浸过整个冰冰凉凉的身子,让他整个人都暖了起来。当年父亲抱着他的时候,温暖也曾像这样浸透他的四肢百骸,还染红了他的脸,迫得他不得不别扭的转过头,落荒而逃。算起来,这一年他似乎没和任何人这般接触,自己身体的暖意也一直被凉风夺去,有时候他真的怀疑自己可能早忘了暖入骨髓的滋味了。可今日遭遇到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那些旧日的美好纷纷苏醒,在脑海里铺成一片暖色。西弗勒斯不禁怔忪起来,不知不觉间,硬邦邦的身子软了,黑洞洞的眼神飘忽了。

      等他反映过来之时,就看见那个孩子眼神不转的瞪着他的脸,一下一下用心的帮他擦拭着,仿佛隔壁家的修老爷子照顾他最珍爱的花儿时那样专心致志。从不曾有人这么专注的打量他,除了母亲也没有人这么认真的待他,在小孩儿的目光之下,西弗的心越跳越快,脸也烫了起来,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整个人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生平第一次,西弗勒斯急得快跳脚了。他该怎么做?是等他擦完了后主动道谢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趁着别人没发现把迷路孩子送走?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的小西弗想破脑袋也没想通,似乎唯一的办法就是拔腿就跑,远远的逃避开去,但是那视线比钉子还厉害,狠狠的钉住了他,任他怎么都动不起来,还让他连看都不敢看小孩儿。每在小孩儿目光下多呆一秒,他就多一分别扭。终于等到小孩儿擦完了,满意的放下了绷带,他不等小孩儿再说话便急急道了声谢飞奔了出去,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腿受了伤。等到到了巷口离开灼人的视线小西弗才清醒过来,随意算了算就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欠了小孩儿一屁股债。一向和人算得清清楚楚的他这次奇妙的不想去还这一堆“重债”,宁愿就这么极浅的牵绊着,记挂着,独自珍藏起这一次的相遇,最冷的日子有了这份温暖,也许会好过一些。
      走到拐角处,他还是觉着这样不妥,思来想去终是不愿亏欠那孩子太多,蓦地想起了那人残破的外衣,西弗止住了步子,指了指小孩儿身上的睡衣,扔下一句“我一定会还给你的”便烫着脸奔开了。一步也不敢停,跛着的脚比正常的动得更快,带着他离开了那个小孩儿。

      此时,给予一个铁铁的必将奉行一生的承诺便是他西弗勒斯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小孩儿估计根本不会在意路上遇到的别扭孩子,以后也不会再记得曾经为受伤的西弗擦过伤口。不过短短的几分钟,相比于几十年的人生来说,仅仅是一个短促的音符罢了。但西弗却是打定了心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念想的。他那句话里提到的会归还的东西,不是指小孩儿的睡衣,而是指的这份温暖。温暖无价,这份债于他看来,是无论如何都还不清的,细细想了,也只有无价的时间能偿还这份债。
      小西弗握了握拳,毅然决定将一部分时间分来念着这个或许今日之后再也不会认得他的小孩儿。当然今生若有幸再遇小孩儿,他愿意为小孩儿送去自己那时最珍贵的东西。

      自己的帐,一定是要在心里拉清楚的,无论别人是否记得,自己都要多一份心,免得不小心欠下东西、被牵绊至深,一生都还不尽,就像巷尾的耀斯里,因着没算清债被债主迫着去卖身到了叫做夜总会的地方。母亲或许也是欠了父亲一笔还不清的债,没有理由反抗,所以才会忍着父亲无尽的打骂……
      于是最后,倔强脾气犯了的小西弗硬是把这一次久违的小小的善意看得沉沉的,迫着自己要牢记,还郑重的道出承诺。他西弗勒斯许下的诺言,是必定会遵守一生的,所以那小孩儿,真是占了大大的便宜!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西弗勒斯小包子记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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