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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   【1】

      Alex的脸几乎贴在了车窗玻璃上。

      他扭头问我,磕磕巴巴、声调相当一致的汉语里面,夹着纯正的几个英文单词:“夕,那就是北京吗?从这里看,它好像sunk in(淹没在)一望无际的wheat field(麦田)。”

      “是的,北京。”我也眺望远方,那里已经有了城市的轮廓,和家的感觉。

      “我想我会喜欢上北京的。”Alex说,他取出数码相机,贴向车窗,“咔咔”连按,“我在电视上见过北京,2008年的奥运会开幕式,那真是太壮观了,太震撼了!”

      听到Alex这样的高度赞扬,我也颇为得意,连忙笑意盈盈地解释:“那当然!没有想到吧,这个让全世界惊艳的古老城市,孕育于你眼前这块人烟稀少的黄土地!”

      “你在拍什么,Alex?”一直靠在软座上假寐的景远忽然睁开眼睛,他的目光轻盈地扫过一望无际的绿色田地,在我们讨论的焦点上停顿数秒,然后转向仍旧处于亢奋状态的Alex,“你在拍北京?比起这人烟稀少的黄土地,北京可渺小得多了!”

      我总觉得景远说话有种犀利的哲理,就像他那倔强桀骜的黑色眼眸,放肆之中带些神秘。

      景远眯起了他的眼睛,在五月初明媚的骄阳下:“如果你读过中国的历史,你就会知道,北京的胃口可大着呢,单是最核心的那一块,就需要几乎全中国的土地供养。千年古城,又企是这块土地孕育得了的!”

      Alex目瞪口呆地看着景远,蔚蓝色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和讶异。

      有时候,我不知道,如果拿景远浓如水墨的黑眸和Alex蓝似大海的眼睛相比,自己更喜欢哪一个。景远是狭长的单眼皮,恰有东方的韵味,可那种味道究竟是什么,我一直感觉难以表达,若硬是找个形容词,我想大概是——复杂。

      而Alex,这个来自大洋彼岸的澳洲男孩,有着一双澄清迷人的蓝眼睛,在那一汪海蓝里,我时常看到真诚的笑意和直率的快乐,简单的像个孩子,所以有时候,我甚至怀疑眼前这个体毛发达的异国男生是否已经长大?

      果然,Alex望向我,不可思议地耸起肩膀:“这是真的吗,夕?”

      我觉得向一个正儿八经的老外解释中国漫长冗杂的历史,难度无异于对牛弹琴,于是只粗略的回答:“可以这么说。在中国历史上,北京市的核心——紫禁城,是皇家之地,自然也是特权的核心,皇上的吃穿用度当然要极尽奢侈了。”

      Alex点点头,示意他基本上听明白了,但我知道对他而言,想要彻底消化怕是困难,然而就在Alex再次发问之前,景远忽然转头看向我,若有所思地问:“何夕,北京和这一望无际的麦田相比,你更倾向哪一个?”

      我有点惊讶,北京和麦田,应该暗喻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吧。世界之大,本就千差万别,而我们却又总是面临这样或那样苛刻的二选一。

      我犹疑地,再次望向窗外,逆着景远的目光。高楼大厦已略微清晰地矗立在铁轨尽头,而转动的车轮它载着我们驶向那里。

      “我想,应该是北京吧。”我试图从远方的青砖瓦片和近在咫尺的泥土之间,找到某些能够让我和景远产生共鸣的东西。我想那种东西,是乡情,因为我和景远同是北京人。

      这时,景远也看向窗外,他轻轻笑了笑,说:“我觉得自己仿佛在丛林里奔跑,风驰电掣!”

      Alex大概是最单纯的一个,他冲景远做了个‘鄙视’的手势:“你个大白痴,以为自己是蝙蝠侠,你坐的是D字头啊!”

      我们三个都笑了。

      车窗外,是越来越近的立交桥、电视塔,和逐渐消失的麦田,似乎全都并肩沐浴在温暖柔和的阳光下,静静的。

      然后,我看见,铁轨把城市与乡村的距离拉近了,它们之间的那道界限也模糊了。

      【2】

      “北京欢迎你,Alex!”站在西站的出口,我笑着对Alex说,然后环顾这座城市,深深地呼吸,“嗨,久违的北京,我回来了。”

      我不觉看向景远,试图在他沉静的脸上,找到同为北京人的那种情愫。

      也许是受到我的感染,Alex也夸张得张开双臂,用极富情感的中英杂文喊道:“Beijing,China,I love you!”

      Alex很兴奋,他的相机又开始“咔咔”横扫各个视角,以这人潮拥挤的车站为背景,我们三人拍了很多合影。

      有那么一张,是我和景远相视而笑,站在匆匆的人流当中。我不得不惊叹Alex的拍照技术,以金色的夕阳作衬为景,仿佛时光顿挫,虚幻、唯美,而照片中的我们,也将永远年轻!

      我突然想起了,最初的相遇。

      大约半年前,在Z市人潮拥挤的火车站,一只细长的手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微微带力:“不信你问她,这到底是两块钱还是二十块!”

      我被问得一头雾水,抬起头,看到眼前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帅气清朗的面孔却稍带愠色。他没有理我,接着又是一段话,而且还是英文:“The seller cheated you,it’s really just two yuan,if you can’t check ,you can ask her.(他骗了你,这明明是两块钱,不信你可以问她)”

      我再一扭头,看到旁边还有一个黄发碧眼的外国boy,夹在那个男孩和瓜果摊老板之间,外国boy手里捏着一张在市面上几乎灭绝的的两元纸钞,一脸困惑。而瓜果老板则是脸红脖子粗地杵在摊前,一言不发。周围也陆陆续续,有过路人驻足观看。

      外国boy忽闪着蓝色的眼睛望向我,从他紧蹙的眉头上我看到了无助,而先前那个高个子的男孩,已经松开了我的胳膊,黑亮的眸子也盯着我看。

      我知道他们都在等一个答案,我口中的答案。

      许多人看向我,除了瓜果老板,他的脸色已经开始由红变白,尴尬的神情在众人面前暴露无疑。我看见他布满皱纹的手掌,无力地搭在腰间的钱袋上,正欲拉开拉链。

      “如果不介意,我想和你换一张。”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摸出钱夹,抽出一张崭新的20元纸钞,“你手里这张是老版的,快下市了呢。正好我在收藏货币,如果可以,我们交换一下。”

      我使劲浑身解数,搜索那些被遗忘在记忆角落的英文单词和语法,吭吭哧哧了半天,到最后,还是那个拉住我的中国男孩帮我翻译。其实,纸币上赫然醒目的阿拉伯数字“20”,已经出卖了我,好在外国boy信以为真,欣然接受。

      尔后,外国男孩热情地自报家门:“Hello,我叫Alex,你呢?”

      “何夕。”我笑着冲他笑笑,又看了看边上那个男生,拉着行李走向入站口。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三个竟然都是C大的。我和他们俩差两级,Alex是我们学校和加拿大的交换生,而景远,就是那个声噪C大摇滚史的“金嗓子”。

      相逢是首歌,我们三个人,就因为大街上这样一件庸俗而丑陋的事情,意料之外地走到了一起,成为了朋友。

      当我向我的死党洛洛提到这件事时,落落开始她一贯的毒舌:“如果你相信命运,那你们的相逢是段缘分……”

      我打断她:“和谁?”

      洛洛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猪,当然是Alex!”

      “那景远呢?”我撇嘴问她。

      “景远?”洛洛哂笑我:“何夕啊,如果你相信命运,那一定是上帝脑子进水了;如果你不相信,那就是你走了狗屎运!而且是,不可多得的狗屎运!”

      “为什么?”我挫败地问她。

      “道理很简单,你善良,但不美丽。就算景远是童话里英俊的王子,可你呢,何夕,你却不是那个美丽的公主。”洛洛用两只手掰着我脸,我看到镜子中的那个自己,那张小小的除了苍白毫无特点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后来, Alex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何夕,我想和你做朋友,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最善良的中国女孩。”

      可是再后来,当我的身边只剩下洛洛的时候,她又说:“在你平淡无奇的生命里,你竟然遇见了传说中的王子,何夕,你要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一个人和一件物——Alex和你的善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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