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谁守》未迎

5、四

　　第二日晨曦，衣装华美，珠光串串的习静，在一番的胭脂的熏染下，衬得美了。可是，她的心却是不一般的沉痛。眼神一如之前的无神无光，把原本映衬得好看的脸都比下去。

　　“静儿，老佛爷吩咐前来的轿子已经到达门口了，你去吧！”桂祥哽咽了一句话，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她看住他，微张开笑意，“阿玛，这些日子谢谢您的教导！其实，静儿已经接受这样的事实了！阿玛，您不必替静儿担心了！”

　　“静儿，虽然我不知道你因何伤痛，但阿玛可担保，你定会当上皇后的。等你成为了皇后的那一刻，你会感激阿玛为你所做的一切！”桂祥抚摸着她浅黄的脸颊，说道。

　　原来，他是不懂她的心思啊！她浅浅打开了一道笑弧，道：“静儿先在此谢过阿玛的好意！倘若静儿当上一国之母，定不忘记阿玛的恩情，以及多年的栽培！”她的话语冷冽，让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嗯！去吧！”桂祥闪躲开她望来的眼神，轻轻推着她上轿。

　　习静在几位丫鬟的扶持下，袅袅娜娜地走进了轿子里，朝着前面未知的旅途走去。她该恨吗？还是喜呢？她可以见到魂牵梦萦的光绪，但是她也成了被他冷落嫌弃的隆裕皇后。她紧闭着双眸，含着一口冷意笑了。是的，她得感激桂祥做的一切，是他，是他毁了她的所有。

　　我收拾完手头上的东西，便跟上姐姐的脚步进了大厅，与伯父、伯娘作最后的道别。最后一别，恐怕再也不能相见，即使可见，不如不见。

　　“流苏，都收拾完了么？”伯父询问道。她乖巧地点头，应声说：“回老爷，都收拾好了，只等骡车的前来。”

　　伯父与我相视一眼，没有说话。我深知，他也是无可奈何。朝向他露出浅笑，温暖的双唇吐出一句话：“珍儿舍不得伯父、伯娘！”

　　“傻丫头，进了宫就有皇上和老佛爷的疼爱，怕什么‘舍不得’，他们定会让我们再次相见的。”天真的伯娘露齿一笑，说道。我再次地笑，心里想着：怕是很难吧！

　　“别说了，骡车来了！”伯父肃起面容，打断我们的谈话。我遥遥看去一脸打造辉煌的骡车，正朝家门口而来。那便是我命运的最终开始。我回身，看了伯父、伯娘一眼，不说一句“再见”便带上流苏前行，后头的姐姐也紧忙地说了声，跟向我的脚步走。

　　伯父长吁大气，白茫茫的气升腾在空气之中，与它融为一体。他看着我们上车，坐下。骡车娓娓地开了，他掺着伯娘轻颤的身子，目送我们的离去。我不敢回望，生怕见到他们，会忍不住落泪。头一次，他们让我找回了父母的疼爱与关怀。只是，这都是短暂的。

　　一辆辆的骡车最终在地安门停下。渐而渐的，宫门开启，浩大的骡车队伍驶进了神武门。选送的秀女，要根据太监的安排，按照上车前排列好的顺序下车。然后他们领着秀女们步入顺贞门，送她们走进了选秀的静怡轩居住。我、流苏和姐姐被安排在轩内东厢住下。听说，只有上三旗的秀女才能在西厢居住，倘若想住得高贵，给点儿红包银子，小太监立马可以安排。当时的我，一听就笑了。没想到，这种事情还真有。第二日就有许多秀女大封红包给太监。

　　我觉得，东厢的环境说不上金碧辉煌，也有一番风味。不知道，隆裕皇后在哪里居住呢？瞎想了一会子，迳自傻笑，心想：她有慈禧这样的姑母，肯定住得好！

　　从明儿始，我便要成为真正的一名秀女，学习三从四德，宫廷礼仪。

　　三月二十二日，老佛爷颁下谕旨：复选秀女。

　　我跟着一群群复选的秀女，站在了体元殿的大门外，等候阅选。秀女身穿着正式的旗装，五花八门的颜色，看着耀眼，感觉是很光彩，但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折磨。我望着身上别扭的装束，笨重的发髻，还有在褂子覆盖下的花盆旗鞋。突然地，我觉得浑身冒汗，难受极了。

　　复选的秀女共有三十一人，共分成六排而站。第一排，站四名女子，她们都是与皇族有莫大关系的秀女。我想，隆裕皇后定是站在那里。

　　按着顺序，我是站在第三排的最后，而姐姐就站在第四排。我站在并不显眼的地方，为了届时不让老佛爷看见，只好耍一些小心机。

　　复选正式开始，一个年纪稍长的太监为首出场。他手里揣着一份“记名秀女排单”，黄云纹花绫面的表层，内心接着大红纸折子，纸上用墨笔楷书了秀女的身世和姓名。

　　这一次的选拔很快，因为之前太监已经把名单递过给老佛爷观看，她已经圈定将会有哪些秀女进入最终的选定。

　　太监缓缓打开排单，细长的眼睛瞄了瞄，接着拉尖了声音大声读出：“一排第一名：满洲镶黄旗，副都统桂祥之女，辰年，嵩昆佐领，叶赫那拉氏。原任郎中景瑞之曾孙女、原任道员惠征之孙女；一排第二名：满洲镶黄旗，头等侍卫佛佑之女，子年，嵩昆佐领，叶赫那拉氏。原任郎中景瑞之曾孙女、原任道员惠征之孙女……”

　　站在明显位置的习静，低头听太监的朗读。心里想着：原来内定的感觉是这么的不好！蓦然，她自嘲地笑了笑，闭上眼，紧握手，继续听。

　　“……二排四名，满洲正黄旗，员外郎钟英之女，未年，瑞兴佐领，乌雅氏；二排五名：满洲正白旗，府尹裕长之女，酉年，成福佐领，喜塔腊氏；二排六名：满洲正白旗，原候补道荫禄之女，申年，十七岁，锡龄佐领，瓜尔佳氏……”

　　“……三排五名：满洲镶红旗，帮办大臣常绩之女，子年，隆岳之女，钮祜禄氏；三排六名：满洲镶红旗，原任侍郎长叙之五女，原任主事萨郎阿之曾孙女、原任总督裕泰之孙女，子年，惠昆佐领，他他拉氏……”

　　我终于听见自己的名儿了，一时淡漠的心“腾”的燃起来。我轻轻地按住胸口，发现有些呼吸困难，终究还是上了排单，也了解等会儿的入选名单一定会有我的，因为——我是珍妃。

　　第一排站着累的习静，忍着脸上的冷汗，继续受冷风的“呼呼”吹响。忽然，她听到了一个令她向往，也令她无言的人名儿：镶红旗的他他拉氏。原来，珍妃还是来参选了。她的心里疼痛般地揪着：珍妃，不知你的模样是否像照片上的好看呢？

　　声音依旧的持续。“……四排二名：满洲镶红旗，原侍郎长叙之四女、原主事萨郎阿之曾孙女、原任总督裕泰之孙女。戌年，惠昆佐领，他他拉氏；四排三名：满洲镶红旗，巡抚德馨之女，申年，富森布佐领，富察氏……”

　　姐姐十指交缠，紧张地揪着。听到自己的名字，她顿时有些腿软，脸颊发白，额头上的青筋隐隐约约的，她仿佛在压抑着，不能发出半句声响。

　　默然了一会子，听完了太监读到了最后的一个人名儿后，我顿时提起一口气，因为他即将要读入选的名单了。

　　果然，太监从另外一名小太监的手中，拿过一份最终的入选名单。他缓慢地拉开，扫视了在场的秀女。突然间，他将视线落在了习静的身上，嘴角不禁划开。“奉太后谕旨：镶黄旗副都统桂祥之女，叶赫那拉氏；镶红旗巡抚德馨之长女，富察氏；镶红旗巡抚德馨之次女，富察氏；镶红旗原任侍郎长叙之四女，他他拉氏；镶红旗原任侍郎长叙之五女，他他拉氏通过复选，进入最后选定。”

　　没有被太监读到的秀女，各怀心思。失落、伤心、偷笑、快乐，应有尽有地反映在她们的脸上。原来，我的小心机是不管用的。即使，我站得偏远，老佛爷还是选中了我。因为，这是一场内定的比赛，尽管比赛不残酷，可残酷的却是命运。

　　习静的心蓦地痛了，她心中想：自我进宫的那一天起，我便和隆裕皇后连结一块儿了！她揪住自己的衣襟，扯开一方空隙，让舒爽的空气飘进，以舒缓自己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