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谁守》未迎

40、三十九

　　战争依旧进行，辽东半岛的大清保卫战正式开始。鸭绿江北岸的军队共约二万八千人。光绪任命宋庆为诸军总统，节制各军。日军派出进攻部队，共三万人，双方兵力不相上下。但是，宋庆虽负节制诸军之名，各军实则不服调度，且让士气不振，将领多无抗敌决心。

　　是日午时，日军在九连城上游的安平河口凫水过江成功。当天夜里，日军又在虎山附近的鸭绿江中流架起浮桥，我军竟未觉察。竖日清晨，日军越过浮桥，向虎山军队的阵营发起攻击。守将马金叙、聂士成率部坚持抵抗，但势单力孤，伤亡重大，最后被迫撤出阵地。

　　于是，日军遂占领虎山。其他我军各部听闻虎山失陷，不战而逃。第二天，日军不费一枪一弹，便成功占领了九连城和安东县。

　　光绪闻此大怒，便增援精兵，前往鸭绿江守候。可是这时，金旅之战也打响了。双方都要求增援兵力，他不知所措。只看我朝兵力逐渐减弱，大部分的兵士都在威海卫驻守，全都让李鸿章调离。为的是让主和派获得求和的成功。

　　他决不妥协于老佛爷。可是，她的六十生辰再过几天便要举行了，再此下去，旅顺怕会失守了。所以，他将我朝的最后兵力全部派去增援旅顺军队。

　　外面打仗，里面却还欢庆连连，我的心都凉了半截了。

　　十月初十，老佛爷的六十大寿。她决定在颐和园搭棚子唱戏，庆祝自己的万寿无疆，千秋生辰。

　　过了生辰后，宫里又变得平静了起来。我不理会宫外的战事儿，只想一人度过日子。可是，上天却偏偏不尽人意。

　　后些天，姐姐突然哭着声儿跑来。我一见就心慌，从未见过她哭得如此伤心。我问：“姐姐，怎么了么？”她哭道：“我跟玉铭吵架了！”我顿时顺下心，想着吵架是必然的，不然就不能永远一起了。

　　姐姐道：“他想带我出宫！”我原本顺下来的心又提了上去。我问道：“怎么……怎么会？”她道：“他见我一日日地肥肿，说我的病是不能耽搁了。还有，他不想我继续留在深宫中，任人鱼肉！故他想我冒险这一回，跟他逃离出宫！”

　　我吓痴了，千想万想，却没想到玉铭竟是个行为大胆的人。我道：“他知道不知道这番话假若让别人听了，可是死罪的啊！”

　　她道：“我也是这般训斥他的。可他说‘我不管这些，我只想你快活地过日，而不是像现在的发病无人理会’！我不晓得如何办才好了，珍儿！”我握上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凉冰凉柔弱，不像常人的温度。我道：“姐姐……”

　　“珍儿，我曾想过跟他一走了之。但是，我放心不下你。若我走了，你铁定会被连累的。我不想如此快活逍遥地走，留下你在这儿受罪啊！”姐姐哭丧着脸地看我，眼里全是真诚的泪水。

　　我很欣慰，有此姐姐，无怨无求。我道：“姐姐，我认为这是个好法儿。你看，你的身愈发清淡了，而宫人们却一个也不搭理你，即使皇上派太医来诊治你，他们也是些糊涂医生。根本不管你死活，所以你应该走，走得愈远愈好。”

　　她讶异道：“可你……”我摇头，语重心长道：“你不必管我，我还有皇上啊！他定会竭尽全力地护我周全的。你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能够离开这鬼地方，难不成你不想离开，跟玉铭一同浪迹天涯，从此逍遥自在么？”她愣住，忍痛不舍地瞅我。我笑道：“姐姐，去吧！我记得你曾跟我说过‘若是你心中有了决定，就不要再犹豫了’‘倘若心中承认了什么，那就是什么了！随着意愿去做便可以了’，这些话都是你教我的，难道你自个儿忘了么？”

　　她吸了吸鼻子，拿出手帕擦拭泪水。“我记得！这些话且都是我提醒你的。”我道：“所以说，如今的话也适用在你身上。走吧！姐姐，你已经错过了一回，难道你还要错过么？我常听人说，人生的错过只有两次：错了第一次，还有第二次；错了第二次，还有第三次。可错了第三次，就难以再挽回了。因为，没机会挽回了！”她微笑地看我，觉得我的话有理。“珍儿，我对不住你！”我道：“只要你过得好，便是对我最好的了！”她笑着颔首，心里看似有了决定。

　　终于，我劝了姐姐好久，她始终答应了。决定半个月之后离开这儿，跟玉铭离开这个阴森冰冷的紫禁城。

　　十月二十八的夜里，我等着姐姐的到来。

　　将近子时，仍不见她的踪影，莫不是她想临阵脱逃吧？我示意流苏和聂德平前往永和宫瞧瞧。他们前头一走，姐姐后头就来了。我吓得都差点儿丢了魂，嗔道：“我以为你不来了！”

　　“不是，我只想带多点儿东西出去罢了！”姐姐道。我道：“姐姐，外面的东西虽说不及宫里的半分，但也是能过日子的，你何必带这么多累赘的鬼东西啊？”她低头，展示自己的包袱给我看，里面全是些小时的珍玩。我纳闷地看，全然不懂。她笑道：“这些都是咱们小时的记忆，一定要带走！”

　　我道：“姐姐，这些东西你进宫前就带上了？”她笑着点头。我眼睛湿湿的，突然有种想抱住她的冲动。但考虑到如今环境危险，不得已。我道：“别说这么多了，快跟我走吧！我收买了神武门的侍卫，让他们提早一个时辰关上宫门，遂眼下就是离开的好时机了！”

　　我带着她快速地穿过小道，以全力奔向神武门。

　　远远可望，玉铭已经换了一身的太监衣装，手里拿着包袱，心急徘徊地等待姐姐的来到。我牵着她走去，朝向他挥挥手。他看见了我们，赶紧走来，小声问：“可有人发现你们的踪影？”

　　我飞快摇头，道：“你呢？”他憨憨一笑，道：“神武门提前了一个时辰关门，所有人都睡去了。即便有人也被我打晕了。”我点了点头，暗自思想了会儿子。

　　玉铭扶过姐姐，爱怜地注视她。姐姐也是如此。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电灯泡，不禁轻声咳嗽了下。

　　这时，替我们把守宫门的崔治堂过来了。他催促道：“你们怎么还在这儿闲磕牙啊！快走吧！不然让人发现了端倪，大家的脑袋都得现儿个落地！”我认同道：“没错！你们跟着崔大哥出宫吧！他是个好人，会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的。”姐姐依依不舍地睨着我，“珍儿，你要好好保重啊！”我伸出手，附在她的脸颊，笑道：“记得出去后，多笑多喜！这样才能把病去除，也让自己变得漂亮！”她羞涩地看了玉铭一眼，遂点头示意。

　　玉铭带着她，朝着我们抱拳作揖，感谢我们的相助。我笑了笑，没说什么。倒是崔治堂唠唠叨叨地说什么不必言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