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谁守》未迎

39、三十八

　　深夜，光绪来燕善堂看我。他并未言语，只看我的伤口，满心伤怀。他轻声问道：“我听了，是皇后打的你！”我近看他，发现他的眼睛有怒火。他道：“你一步步退让，她就一步步进逼。为何你还要维护她？这些都不值得的！珍儿！”

　　我不语，只是看他。见我不说，他就更气了，说着就起身往外走。我心中酸楚，赶紧拉着他的手臂，猛然摇头。很想说话，只是动动嘴角儿，就会牵扯到伤口。

　　他道：“你干什么？我要去替你讨个公道！她是皇后就了不起，有亲爸爸撑腰是吧！竟敢不把我的珍儿放在眼里！”他愈说愈气，浑身都在颤抖，牙齿也在哆嗦。

　　我恨他糊涂，若是他去了找习静，第二日老佛爷又要找我“训话”了。我连忙拽着他的手，双眉拢起，很想吼他一句，却也疼痛得说不出声。我快速地找来笔墨，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啊写，最后将纸摆在他眼前。

　　纸上写道：“倘若你去了，我再也不理你了！”显然，我是赌气。不知不觉，我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下，他是想替我出风头，但我痛的不仅如此。他立即顿了下来，看着我道：“珍儿……”我的泪落得汹涌，但也写道：“这回我是真的犯错！老佛爷惩罚我是应该的，而且这也算轻罚不是么！”我假装微笑地瞅他。又是笑又是哭，定是很难看了。

　　他握住了我的手，道：“还轻罚？都肿成个什么模样儿了！”他的眼是怜惜的，心疼的。我反握住他的手，还是微笑。他道：“你说她是你姐姐，这世上哪有这般害妹妹的姐姐呀。她如此打你，为何你还忍痛不说？”

　　听他的话，自己的心真的好痛。我迳自落泪，写道：“她是我姐姐，就一辈子是我姐姐，我不怨怪她！”写至此，我突然很想大哭，却因为生疼地厉害而收住了，只是细细啜泣。

　　他看了我的话，又看了我的啜泣，故心疼道：“珍儿，不哭了！”他轻抚着我的脸颊，泪水濡湿了他的手也不在话下。我哭得更凶了。他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做。他像个孩子地看我，嘴儿里多有些撒娇之气，道：“好珍儿，好珍儿，不哭了！不疼了！”他的额头抵住了我的额头，彼此的呼吸怡然清晰。我愣了愣，忙吸住了半些泪水。他看着我的眼睛，道：“珍儿，没有下次了！相信我！”

　　我点头。他孩子气地笑了笑，道：“从今晚起，我哪儿都不去，只留在珍儿身边。”我一听，讶异得很。他这是给我承诺吗？我“噗嗤”地失笑，不小心扯痛了嘴唇，便“咝”一声，这让他笑得乐呵呵了。我退了出来，在纸上写道：“你还恼我么？我对邓大人如此！”他微愣，随即笑了笑。“只要珍儿心中有我，其余什么都不重要了。”我浅笑，再写：“邓大人死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他扭头，“事情的结局无人能够想象，你我都不可以。”我多么想告诉他，我知道，我知道历史的结果。可是，我不敢。复又写道：“我以为你会很恼我很恼我呢！”明知是玩笑，他却突然不笑了。“对，我不喜你这样的举动。邓世昌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相待。可是转头我又想，珍儿是重情重义之人，你心中有我，就不会做出违背我意愿的事儿。故我选择相信你。”被他这么一说，我的眼泪又得出来了。搂过他，我靠在他的怀中，默默不语。心中感谢他的信任，感谢他的爱意。

　　几日的光景，我的嘴儿好了许多，但还是不能大声说话，只可神神秘秘地说。我带上流苏和王长泰前往御花园，等待光绪的到来。

　　流苏笑道：“主子今日变得容光焕发，昨夜定是有了皇上的滋润呐！”我瞪她一眼，恨她的会说话的嘴儿。我轻声道：“下回要不你也来瞧瞧，皇上是如何滋润的！”我的话露骨大胆，吓得她面色尴尬，她嗔道：“呸！主子的嘴儿果真该打！”

　　王长泰掩嘴偷笑，看着我的心情变好了，他自个儿的心也好了许多。“主子能说露骨话，就代表主子没事儿了！”

　　我“哈哈”地小声笑了出来，摇头看着他们二人。忽而，前方来了两个人，是习静和张兰德。我并不害怕，倒是微笑迎向他们，打了个千儿道：“臣妾叩见皇后娘娘金安！娘娘吉祥！”

　　我低头瞧着她的肚子微有突出，约莫有三个月了吧。也难怪的！习静瞧得出我的神态有异，不禁微笑道：“怎么？珍儿羡慕了！倘若是羡慕了，也可和皇上生个一儿半女的。”

　　她的话带着嘲弄。我也想过，只是光绪每日都与我大被同眠，为何这么久我还是一点讯息也无？难不成我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我顿时摇摇头，嗤笑自己比成了母鸡。

　　我道：“谢姐姐关心，臣妾定会多加注意身体，好让自己能够怀上龙裔，替大清繁衍后代！”她不料我的话如此直白，是有吓到。她顿了顿地说道：“或许，我肚子的孩子就是改变历史的最好证明！”我的心很乱，想到史上的光绪一生无子无女的，就觉得担心。

　　如今她怀身子了，可历史上是不会错的。到底怎么……

　　“珍儿，你的心计真的很高明！即使你俘获了皇上的心又如何！无子无女，不能生育便是你最大的失败！”她毫不做作地说。我一滞，无言以对。

　　一会儿，我才道：“谢姐姐关心了，这是我跟载湉……”还未说完，她蓦地朝我的脸狠狠一扇，响亮的一巴掌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我对视着她，十分惊讶。她很得意，谁知一转眼儿，就看见有一只手扬起居高，毫不怜香惜玉地使劲掴在了她的脸上。声音之大，足以概括我先前的痛楚。

　　侧目一看，竟是光绪怒火冲天的面庞。他火急火燎地走来，就是为了替我报仇。她愣住了神儿，看向他。他沉下了声儿道：“你不要仗着肚子气势凌人，朕不吃这一套！”

　　她心寒委屈，道：“皇上，珍妃不守本分，不称‘臣妾’，且胆敢称呼你的名讳。作为皇后的臣妾不是应该好好地教训她么？”他冷笑道：“好你一个皇后！平常待人处世不是温和善良的么？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狂躁了？该不会先前的都是假象，全是做给朕看的吧？”

　　她怔忡，看去了他。我私下扯了扯他的衣角，暗示他息事宁人。他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对珍妃做过的事儿，朕不是瞎了眼儿的，谁对朕好，朕一目了然！谁会害朕，朕也心中有数！一切都不扰皇后费心苦恼！”话音刚落，他握上我的手，毅然转身离开。

　　我是第一次看着他这样待她的。感觉很酸，不想他们如此。她的眼儿忍住了泪水，在张兰德的扶持下才能稳住了脚，不然定要倒下了。张兰德道：“娘娘……”她深吸一口气儿，仰天大笑。“不管我有无孩子，还是让他厌恶啊！哈哈哈……”她松开他握着的手，自个儿旋转起来。

　　他看着心里疼，赶紧抱住了她欲倒的身子，“不要这样！求你了……”她终究泪落，但她是笑着，笑得让人惜，让人怜。

　　光绪牵着我走，我给了个眼色给流苏和王长泰，示意他们退下。二人都识趣，赶紧逃之夭夭。我看着他，问道：“载湉……”他抢走了我的话道：“下回我见着，同样会不留情地打下去！”

　　我“啊”了一声说出，不理解他的话。他将我的身子掰在了他的面前，对视着我的眸子道：“倘若她打你一回，我同样地打她一回。这样彼此顺心，各不谦让！”我失笑地摇头，想着怎么像个小孩子的游戏呢！

　　他迷糊地问：“你笑什么？”我笑道：“好好好！下回我定让你打个痛快，打个落花流水！”我的话让他笑了起来。他嗔怒道：“就你个胡说！我这可是认真的！”我握上他的手，道：“我也是认真的！”他将我纳入怀中，让我靠在他的肩侧。我闻着他体内散发出的龙涎香，静静地入了迷。他道：“还痛么？”我道：“她比我还痛呢！”他见我提她，自个儿就生起闷气了。他道：“不许提她！”我咬唇一笑，道：“好！不提就不提！”

　　“珍儿，可能从明日起，我就不能来陪你了！”他的话萦绕在我耳边，我颤抖了一下，顺而离开他的怀里看向他。他示意我别紧张，是正经事儿。“大清与倭寇的战事儿并未结束，所以我还要处理。加上亲爸爸的大寿将近，她让我息事宁人，签约赔款便是了。我就是不肯相让，故我俩吵了起来。”

　　我道：“载湉，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能认输！”他笑道：“我知道！即使亲爸爸不支持我，李鸿章逃脱威海卫，但我还有你啊！”我点头，看着他说：“对！你还有我！”

　　他搂着我的腰，靠着我的肩头说道：“珍儿，你要等我，看我如何挫倭寇鬼子的锐气！”我心里苦笑，却还假作。我道：“嗯！我等你的好消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