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舟》文盲一人

4、罗域

　　4 罗域

　　熟悉罗域的人都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或者该说，他是个非常低调的男人。所以当他出现在这样一个情形中时，没人知道他会做什么。
　　“罗先生。”
　　侯睿有些拿不准此时的局势，他并不太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但他知道，他似乎不能和他起冲突。而罗域只朝他点点头后环视一下走廊中这帮人，最后视线落在人群中倒在地上的男子身上。
　　叮叮威风凛凛站在那人身前，不时朝试图靠近他们的保安汪汪大叫。这只一直都被何宁笑话是“二狗”，见人就扑见美女帅哥就撒欢的萨摩耶今天真是出乎罗域意料，看到这么热闹一群人它非但不开心反而还一直龇牙发出威胁。
　　他走了过去。
　　有保安认出他来，于是急急去一旁打电话。
　　“叮叮，乖。”
　　罗域伸出手摸摸大狗的脑袋，大狗呜了一声，乖乖让到一旁。罗域蹲下来，他扶了下眼镜，认出地上这个人身上的制服，然后从他还没有变形的右半边脸回忆起了昨天被叮叮热情洗脸的侍应生。
　　“喂，你，说你呢，”老宋挤了过来，指着罗域大喊，“不要多管闲事，这小子可是小偷。”
　　叮叮跳过来，前身伏低，对着老宋呜呜龇牙。
　　虽说毛茸茸的萨摩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威胁性，但毕竟是大型犬，露出牙齿的样子还是让老宋吓了一跳。不过他平时跋扈惯了，而且侯睿也在，身后还有那么多保安，于是很自然就从身边一个保安手里抢过警棍顺手朝叮叮打过去。
　　“我叫你狗仗人势！”
　　“老宋！”
　　侯睿惊呼一声，没来得及拦住那个男人。就在一刹那间，罗域伸出手，一把捏住老宋的手腕，然后另一只手在叮叮跃起的同时抓住它的项圈。
　　“叮叮！”
　　他很严厉叫它。大狗呜呜两声，乖乖走到一旁趴了下来。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
　　老宋手里的警棍掉到地上，他一面惨叫着一面用另外一只手死命去掰罗域捏在他腕子上的手指，却怎么用劲也掰不开。
　　“同志，狗仗人势不是这样用的。”罗域微笑着看老宋，“其实我想你应该最能体会这个成语。”
　　“罗先生，你看你是不是误会了。”侯睿上前，“这小子是个小偷，我们正抓人呢，虽然大家下手是重了点……”
　　罗域终于松手，保安赶忙扶住老宋，他已经疼得两眼翻白了。
　　“小梁来了没有。”
　　没理睬侯睿，罗域从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刚才抓老宋那只手然后把它扔了。侯睿面色一沉，正准备发难。
　　“罗，罗先生！”
　　皇朝的梁经理跑了过来，他顾不上自己还气喘吁吁就急忙开口，“您，您老没事吧，您看这事闹的……这是候家的小儿子，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多担待，多担待。”
　　罗域起身，他指着地上的青年问：“不懂事就能把人打成这样？”
　　梁经理擦汗。
　　“这，这事我也不清楚，您看是不是先送医院……”
　　“他是小偷。”
　　看到梁经理对罗域点头哈腰，侯睿有些不忿，他不准备把到口的肥肉吐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柔和的女声在人群外响起，“老板，我把门卫找来了。”

　　门卫证实了童沐舟的确是来送外卖，并且进入会所是经过侯睿同意。
　　梁经理汗流得更欢了，他一把抓住还准备说些什么的侯睿，对罗域边鞠躬边道歉。
　　“罗先生，要不您看这事就先这样？先送这位先生去医院，医药费补偿费什么的我们出，他们年轻人一开始也就是闹着玩，也就是闹过了点……”
　　聂倩儿在老板皱眉前把梁经理领到一旁。
　　作为罗域身边的助理兼秘书，她在叮叮冲出房门后几分钟就大致猜到了事情经过，而且她能觉察出老板对这件事不会和以往一样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或许是因为叮叮，也或许是因为其他。所以她立刻做出判断，去楼下找到了当班的门卫。至于现在的情形，已经非常清楚，所以她该做的，自然就是让罗域心无旁骛去做自己的事。
　　“能起来吗。”
　　罗域小声问地上蜷成一团的青年。他还记得昨天那张年轻漂亮的面孔，于是现在看到的这张脸让他心生怜惜。
　　童沐舟稍微动了下，立时就疼得他大口大口喘气。
　　罗域皱了皱眉，他俯下身，横抱起了他。

　　司机已经把车开到皇朝门口，罗域很小心把童沐舟抱上车，叮叮很迅速跳进后座，看着已经有些半昏迷的青年，它小声呜呜着趴到他身旁。
　　“老板，去医院吗。”
　　聂倩儿赶了过来。
　　“嗯。”罗域低头看到座椅上的青年后又改了主意，“算了，直接回去。回家。”
　　聂倩儿没流露出任何惊讶或者诧异的表情，她只是点头，然后吩咐了司机。
　　“老板，后续我会处理。”
　　“对了，他好像还是个学生……”
　　罗域隐约想起醉仙阁老板的话。
　　“我明白，学校那边我也会安排好。”

　　车子驶上环线后罗域拨了个电话给何宁。
　　“带上你看病的家伙来我家一趟。”
　　不等何宁问什么事他便收线，然后在注视座椅上仍然蜷起的青年半分钟后，鬼使神差很小心把他的头移到自己腿上。
　　“叮叮，”他拍拍大狗的脑袋，“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

　　何宁飞车赶到罗域在峰林家园的别墅时主人还没有到家。
　　他在门外等了十分钟，在想到第十九种杀死罗域的方法时终于看到有车子驶过来停下。何宁正想发火，却在看到罗域抱了个男人从车里出来时硬生生把所有火气吞了回去。
　　“罗域，我是不是见鬼了。”
　　但对何宁来说，这显然不是唯一一件见鬼的事。叮叮跟着下了车，它没有像往常那样飞扑过来给自己洗脸，也不用罗域喊便乖乖跟在他身旁，一脸担心（？）看着罗域怀里的男人。
　　“别一脸梦游的表情。”罗域示意何宁帮他开门，“看看这孩子伤得怎样。”
　　何宁在客房里帮童沐舟做了个很简单的全身检查。
　　“我说，你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吧，脸都被打成那样。”出来以后何宁开始抱怨，“不过还好，他身体底子不错，看起来都是些皮外伤，多休息休息就没问题了，当然我还是建议能去拍个片什么的保险些。”
　　“不是我干的。”罗域给自己泡了杯茶，“他是醉仙阁的侍应生，叮叮昨天见过他，大概是记住了味道，今天我们在皇朝又遇到他，似乎是被候家的儿子看上了，可能没同意吧……就成了这样，我没拉住叮叮，它居然跑出去保护他。我也就顺手带他回来了。”
　　何宁表示十分震撼。
　　“什么？！叮叮这二狗居然英雄救美？！”然后他想了想，“不过如果那孩子是美人的话也不奇怪，叮叮看人从来都是先看脸。”
　　罗域慢悠悠喝茶，对何宁的判断没有表示任何反对意见。
　　“不过我说，你也很奇怪，救美就不说了，怎么还把人带家里来了。”
　　其实罗域也很奇怪，为什么最后他会做这样的决定。
　　“这个现在也不着急考虑，倒是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继续留你家养伤？”
　　“看着办吧。”罗域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个，“等他醒了再说。”
　　何宁点点头。
　　“对了，那个歌星现在怎么样了。”罗域忽然想起了什么，“决定做手术没。”
　　“还没考虑好。”何宁转动手里的杯子，“其实我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你也知道，只要一出问题，他的嗓子可能就废了。”
　　罗域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那你们继续考虑吧。”

　　送走聂倩儿以后梁经理终于松了口气。
　　侯睿倒还有些不忿，再加上老宋一直托着个手腕一把鼻涕一把泪对他说侯哥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搞得他越发心烦意乱。
　　“活该！”梁经理倒是完全不同情，“打狗看主人，你以为罗域是什么人，我说侯睿，你现在最好别和老宋扯上关系，这要是罗域不记得了还好，要是他记仇的话，我看你也要难过了。”
　　“梁叔，罗域到底是什么人，我知道他不好惹，可还不知道他背后到底是个什么靠山。你看，就连刚才那个女秘书都那么横。”
　　梁经理叹口气。
　　“这么说吧侯睿，你们候家在Y市有钱有势，罗域比你们更有钱更有势。至于他背后的靠山，只能说有政有商吧。”
　　“真就没人敢招惹他？”
　　梁经理凉凉看了侯睿一眼。
　　“当然有，怎么会没有。前任□□知道吧。”
　　“被双规那个？”
　　“嗯，那一批倒下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几家公司。据说就是招惹了罗域。”
　　侯睿愣愣看着梁经理，满脸不可置信。
　　“行了，如果你有兴趣了解他，还不如回去问你爸，不过你还是先想好怎么跟你爸解释今天这事吧。”

　　因为童沐舟的事，聂倩儿亲自跑了一趟醉仙阁。
　　考虑到牵扯到了皇朝和候家，她并没有完全把事情说明，杨姐也只注意到了最后那句——童沐舟现在在罗域家里。
　　杨姐着急了。
　　“聂小姐，你去和罗先生说说看，小童他，他只是个学生，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们会想法补偿，可小童只是来代班的，这，这……”
　　“杨老板，你想多了。”
　　聂倩儿额头冒了几滴冷汗，这要是老板知道自己说的话让别人有了这样的错觉……
　　“可是刚才你说……”
　　聂倩儿只好又细细说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杨姐松了口气，站在她身后的Ken却暗自捏紧拳头。
　　“小童没事就好，回头我会和老杨打招呼。”
　　杨姐心有余悸，她也不是没见过有钱人包小情，男的女的都有，不过那都是你情我愿。用强什么的还真只听过没见过。
　　聂倩儿刚从醉仙阁出来就被之前站杨姐身后那个帅哥侍应生叫住了，他问她和童沐舟起冲突的男人是不是姓侯。
　　“你就是Ken吧。”聂倩儿来之前翻看过下面收集来的相关资料，有见过这个名字，“其实我建议你如果要继续下去，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谢谢，我知道答案了。”
　　Ken笑笑。刚才他非常紧张，可现在不知为何却又全身放松下来。
　　目送聂倩儿的车子驶远以后，Ken忽然长长吸了口气又用力吐出去，他抓抓额前的头发，心想下班以后就去搬东西吧。

　　聂倩儿把资料送到罗域家里时童沐舟还没有醒，何宁说没关系。
　　“那孩子之前太紧张了，被救以后大概是完全放松下来……让他多睡会儿吧。”
　　罗域大略翻了下手里的东西。
　　“童沐舟，Y师大化工院化学教育三年级学生……”何宁也在一旁跟看，他吹声口哨，“成绩不错嘛，奖助学金拿得还不少，还是贫困生……”
　　罗域不动声色离他远了点。
　　接近午夜时司机送聂倩儿回去，何宁则是留下来以便随时观察他的病人。以他和罗域的关系，不管是在罗域的哪个家里都会有他一张床。
　　罗域进客房看了看仍在熟睡中的童沐舟。
　　叮叮卧在床前的地毯上，听到罗域进门时它只抬头看看他，然后又继续合眼休息。臭小子，见色忘主的家伙。罗域暗自腹诽。
　　大概是擦过药的缘故，童沐舟的脸已经消肿很多。罗域坐到床边，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看他。
　　男孩的脸深陷在柔软的枕头中，他的眉头微微的皱着，似乎在睡梦中也轻松不了。这张脸……罗域想，他似乎在哪里见过相像的面孔……不过那应该是很久远的事了，远到除了对这张脸的模糊记忆外，再也没有其他印象还留存在自己脑海之中。
　　他伸出手，轻轻拨开贴在男孩额前的头发。
　　其实，偶尔做一次好人也不是坏事。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