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舟》文盲一人

24、热恋期

　　24 热恋期

　　聂倩儿最近比较郁闷。
　　随着她年龄渐长，父母也越来越关注她的人生大事。
　　其实聂倩儿不乏追求者，但一来由于她天天面对自己老板，见多了罗域，其他男人便很难入眼，二来她现在有房有车有存款，想要出去逛个街看个电影吃个饭都能找到一堆女性或者男性朋友，在结婚这上面就更没念想了。
　　但父母显然不这么想，眼看自家姑娘没个谈婚论嫁的对象，于是就张罗起了相亲。
　　一礼拜前才相了一个，据说是个老板，家产丰厚，比聂倩儿大了十岁左右。聂倩儿对年龄什么的不太在意，事实上她现在对性别的什么的也都不太在意，但架不住这老板说了一晚上男主外女主内，已婚妇女就该讲究三从四德……
　　这周父母又来电话，说是有个海归，在一家外企做高级主管，外表家世都不错，让她一定要和人家见个面。
　　父母的话自然是要听的，聂倩儿通过短信和这位海归约了时间地点以后便赴约去了。

　　约会地点是家西餐厅，刚开业不久，聂倩儿听朋友提起过，说味道服务都不错，甚至在和童沐舟讨论Y市好吃的餐馆时他都兴致勃勃给她推荐过这里。
　　难得海归先生也知道这个地方，说是离他住的酒店不远，他来吃过几次。
　　从外表来看，海归先生是个很普通的男人，身高一般，模样一般，但他显然不这么认为，举手投足间都张扬着一股“我是帅哥”的感觉。聂倩儿现在对帅哥什么的其实已经不那么在意了，但她实在无法忍受海归先生说话举止间透露出来的浓□□英味道。
　　“……中国有民煮吗，有吗？你看美国……”
　　海归先生正和聂倩儿探讨人权问题，他说得很激昂，而聂倩儿只想用面包塞住他的嘴。
　　有一对客人从他们桌前经过，其中一位是个金发老外，海归先生似乎认得他，立时起身和他打了招呼。
　　老外和他身旁的女伴转身站住，和海归先生寒暄了几句。
　　聂倩儿也起身和他们见礼，等她看清老外身边东方女伴的模样后一下子愣住了。
　　幸亏她跟了罗域多年，各种场合都有见识，所以很快回神而且掩饰了过去。
　　原来这位女士姓许，和老外是夫妻，在国外定居多年，这次归国主因是观光，另外也顺便考察一下国内的投资环境。
　　侍应生引领他们去了自己的桌子，海归先生和聂倩儿重新落座。在表明自己和多位外国大型公司高层互相熟识后，海归先生继续他的民煮讲评。
　　而聂倩儿已经充耳不闻了，她现在满心都是刚才那位女士的面孔。
　　她长得和童沐舟真像，眼睛鼻子还有笑容。聂倩儿想到她曾在何宁那里看过的照片，罗域的中学集体照……
　　她很认真回忆，姓许吗……好几天前打过电话到公司的那位自称是老板同学的女士也姓许……
　　不会这么巧吧。聂倩儿心说。
　　她抬起头，却看到海归先生一脸不满的看着自己。
　　他指责她没有专心听自己说话，聂倩儿好不容易忍住没翻白眼，只息事宁人说了抱歉，海归先生有些痛心疾首，说他以为她是有层次的人，没想到自己高估了她。
　　要不是顾及介绍人的面子，聂倩儿真想拍桌子走人算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扶上了她的肩膀。
　　“聂小姐，真巧。”

　　从西餐馆出来，海归先生强颜欢笑着和聂倩儿道别，他不停偷眼打量她身后的男人，又高又帅，衣着举止和他比也毫不逊色。他几乎是有些灰溜溜的打车回自己酒店去了。
　　聂倩儿松了口气，转过身和一直站在身后的男人道谢。
　　“我的天啊，还好你出现了，不然真不知道还要被他荼毒到什么时候。”她也不矜持，伸手拍他的肩，“不过真看不出来，Ken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范了。”
　　解救她的男人是Ken，之前她在醉仙阁见过，还用车载过他几次。那时他看上去还是个大男孩的模样，似乎和候家小儿子还有过一段，她今天见他却俨然一副成熟男士打扮，举手投足间也稳重不少。
　　“真的？”Ken现了原形，他抓抓头发，一脸不好意思，“跟朋友学的，毕竟……”他嘿嘿的笑，转头看看身后的西餐馆，“我也是这里的老板之一嘛，不像以前就是做服务的，所以样子还是要有点。”
　　聂倩儿瞪圆眼睛。
　　“你开的？”
　　“我和朋友开的。”Ken很认真纠正她，“我只占了一小部分。”
　　他和几个要好的朋友很早就计划这件事，几个人攒了几年，硬是把这家店攒了出来。
　　聂倩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说呢，小童都和我推荐过这家店，我就奇怪，他可不常吃西餐什么的。”
　　Ken又不好意思了。
　　“是我拜托他帮忙打打广告的。”
　　聂倩儿大力拍他肩膀。
　　“了不起，之前我见你都还只是侍应呢，你看着还没多久……放心，我也会帮你打广告，你们好好做就行，要真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Ken笑得很奸诈。
　　“聂小姐，这话我可记下了。”
　　“叫我聂姐。”聂倩儿很直爽，“你肯定比我小吧。”
　　Ken也不扭捏，“我二十六。”
　　“那也没小多少，我奔三。”聂倩儿拍拍他，“弟弟好好干，加油干。”
　　Ken嘿嘿傻笑，片刻后忽然正色。
　　“聂姐我看到你和那个女的……那个像小童的女的说话了。”他顿了顿，“真是好像，不过看这样子，她和小童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童沐舟是个贫困生，这位小姐明显是个有钱人。
　　“大概吧……”其实聂倩儿也是满腹疑惑，但她并没有把自己知道的告诉Ken，只是笑说这世上也不是没有长相相像的人，“很早以前电视里就有放什么找明星脸的节目。”
　　Ken点点头。
　　“主要是因为这是个女的吧，小童是个男的，如果他们两个站一起，说不定我会以为他们是姐弟什么的……”
　　“嗯，就是说母子也有人信。”
　　“哪可能。”Ken不赞成，“她多年轻啊，又不是旧社会，女的十多岁就嫁人生孩子了。”
　　“说什么呢。”
　　聂倩儿瞪他。
　　“没，没什么！”

　　同样的时间，同一片星空下，童沐舟窝在罗域怀里，一脸紧张瞪着电视屏幕。
　　他们在看恐怖片。
　　以前童沐舟在宿舍里也和大家一起看片，不过因为人多，恐怖片什么的经常被大家看成喜剧片。那时他不是特别喜欢这些，平日里总是有很多事要做，真正能空下来的时间又要分大部分去学习。
　　现在则是相反，放假了，罗域又不肯放他去打工。左磨右磨，他总算点头说打工可以，不过要先好好陪他过一礼拜的假期。童沐舟自然没理由反对。
　　片子是何拿过来的，他悄悄和罗域说小青年谈恋爱都喜欢带姑娘去看恐怖片，这样一遇到恐怖场面姑娘就会扑到小青年怀里。
　　罗域说我不是小青年，小童也不是姑娘。
　　“反正都是谈恋爱嘛。”
　　何宁是个看开了就完全不会放在心上的男人，前面还在为童沐舟的身世对着罗域拍桌子，后面看到罗域已经下定决心，又看着童沐舟对罗域满怀的依恋后也只能叹气。
　　如果罗域不让他做那个鉴定，一切都会和原先一样。
　　而现在……
　　“算了，就当我没弄过那个东西。”他对罗域说，“如果现在让小童和你分开，他会伤心，至于你……”他做了个颤抖的动作，然后摊开手，“我就掩耳盗铃一次吧。”
　　至少童沐舟在这男人身边时他还像个正常人。
　　这样一想开，何宁也就完全恢复了原先模样。
　　倒是后来因为他喜欢的那个歌星的事令得他对罗域感叹，也许他们家人身体里流的都是这样的血，忠于自我，任性妄为。

　　童沐舟又往罗域怀里挤了挤。
　　他窝在罗域怀里，当当窝在他怀里，叮叮也很想参与进来，虽然主人已经允许它趴到沙发上，但鉴于它身躯太庞大，只能很委屈窝在罗域身旁。
　　于是一家四口各怀心思看片中。
　　童沐舟：女猪回头啊！杀人狂就在你身后！不！不能回头，直接向前冲吧！
　　罗域：何宁这建议不错，回头再和他多拿几张碟。不过这剧情真够白痴的……算了，小童喜欢就好。
　　叮叮：汪汪汪，主人和小主人都不肯抱我，等会儿不知道还有没宵夜……
　　当当：喵喵喵，好困……

　　虽然罗域觉得这个所谓的恐怖片从头到尾对普通人的智商都是一种挑战，但他还是兴致勃勃看完了……童沐舟好几次都试图坐直身子，可屏幕上一出现吓人的血腥的镜头又不由自主躲到罗域怀里。
　　对此罗域很开心，于是不由得宽容起来——这样看起来，不管多烂的片子都还是有其可取之处嘛。
　　而童沐舟在惊吓之余也感觉有些奇怪。他并不是那么胆小的人，以前和路剑光他们一起看片时不管片子多吓人他也从没有过这样的举动。
　　可为什么现在会这么喜欢靠在罗域怀里呢。
　　童沐舟模模糊糊想着。这个男人应该是第一个能真正给他安全感，让他全心依赖的人吧，也是迄今为止，在自己二十年的生存时间中，唯一一个令得他完全不设防的男人。
　　就好像——
　　可以把他当做情人，也可以当他是朋友，甚至……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
　　他脑子里有些乱乱的，心跳很快很激烈，似乎即将从胸口蹦出来一样。
　　罗域很快就觉察到了，此时屏幕上主角们正在度过轻松一刻，不见变态杀人狂，也不见各式血淋淋的残肢，但童沐舟却几乎把整张脸都埋到他怀里，根本没在看片。
　　他低下头，看到男孩一只红透了的耳朵。
　　这时一直窝在童沐舟怀里呼呼大睡的当当醒了过来。大约是这个充当床铺的怀抱越来越贴紧另外一个硬邦邦的胸膛，这让它感觉不太舒服，于是小家伙抬起黑色的小脑袋，正好对上罗域闪亮的镜片。当当喵呜一声，从童沐舟胳膊上跳了出去。
　　“当当？”
　　童沐舟从罗域怀里探出脑袋，小黑猫跳到地毯上拉直身体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他想去捞它，却被罗域胳膊一紧抱了回来。
　　紧接着叮叮也跳下沙发，乐颠颠追当当去了。

　　怀里少了个东西，童沐舟下意识想去把它抱回来。但罗域抱住他，他低下头，眼镜从鼻梁滑落，轻轻抵住男孩的额头，
　　“别管它们。”他轻声说，“倒是你小童，怎么脸这么红。”
　　童沐舟没说话，他的眼神游移不定着，不敢落在罗域面上。可他离他太近了，他躲不开。
　　音箱里又传出女主角的尖叫声，甚至还夹杂着利器砍在身体上的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声音，但屏幕前两位观众仍然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童沐舟慢慢伸出手，摘下罗域的眼镜。
　　他喜欢看这个男人的脸，无论他戴不戴眼镜。因为只要是面对他的时候，他的笑容和眼神都是最温柔的，即使是隔了镜片，似乎都能被他融化。
　　“……我觉得……”他慢慢开口，“自己好像做梦一样……”
　　罗域轻轻嗯了一声。
　　他开始在他面上印上细碎的亲吻。
　　当他从他唇上吻离后，他小声告诉他，“这不是梦，我是真的，所有一切都是真的。”
　　童沐舟觉得自己有些发晕。
　　他想怎么会这么幸福呢，罗域也好，叮叮当当也好，还有自己身边的同学，自己的好朋友，还有何宁还有聂倩儿……好像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对他好，所有知道他和罗域在一起的人都希望他快乐圆满……甚至街上每个不认识的人看到他都会微笑，天气明明很冷可是总会有阳光照耀……
　　所以即使罗域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他还是觉得这只是个梦。很美的梦。

　　当童沐舟大着胆子亲吻自己的喉结时，罗域很困难的吞咽一下，控制住了自己想要把怀里这个孩子吃下去的冲动。
　　其实他能觉察出童沐舟的不确定。
　　其实罗域仔细观察过童沐舟，他看不出来在他说话时举动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即使是最细微的地方，都只表现出他全心的信赖他。
　　也许就是因为这份毫无顾忌的毫无怀疑的信任和依赖，才令得罗域觉察到了什么。
　　他想了想。
　　他把双手扶在童沐舟腰上，抱住他让男孩坐到他的腿上。
　　童沐舟先是满脸疑惑，坐定之后，他的脸更红了，他开始小小的挣扎，想要起身。
　　“别动。”
　　罗域低声说，他圈住他，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
　　“罗哥，我不是小孩子。”
　　童沐舟伸手抵住罗域的胸膛，他低着头，跪在沙发上的双腿用力撑住身体。
　　“我知道你不是。”
　　罗域的笑容里有一些邪邪的味道，这让抬头看他的童沐舟一时有些发愣，罗域趁机伸手扶住他的腿，轻轻一用力，让他完全坐到他大腿处。
　　隔了两层布料，两个人都感觉到了彼此火热的欲望。
　　但罗域没有了下一步举动，他只是仰起头，认真看着童沐舟的眼睛。
　　“小童，我有个问题问你。”
　　原本已经有些意乱情迷的青年微微一愣，他很快正色向他点头。
　　罗域静静凝视与他近在咫尺的童沐舟的脸。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奇妙，他爱上的男孩，有一半是他塑造出来。
　　他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但他并非没有过疑惑或者挣扎，只是亲情上凉薄的那一面最终完全消除了残留的一点点罪恶感。他甚至无法去想象童沐舟作为他儿子终有一天会和另外一女人或者男人在一起，这对他而言是一件无法原谅并且接受的事。

　　“小童，”罗域缓缓开口，“如果某一天，发生了一件……让你必须要离开我的事，你会离开我吗。”
　　童沐舟疑惑的看他。
　　而罗域注意到他眼中的慌乱。
　　“……会是什么事……”他抵住罗域胸膛的手变作了抓紧他胸前的衣服，“罗哥你会结婚是不是……”
　　“不会。”罗域摇头，“我不会结婚。”
　　童沐舟慢慢松开手，他躲开了他的视线。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罗域伸手捧住他的脸，让他正正面对自己，“你已经没有机会后悔……”
　　童沐舟愣了愣，然后拼命在罗域双手间摇头。
　　“我不后悔。”他说，“一点也不，我只是……”
　　罗域打断了他。
　　“小童，你相信我吗。”
　　童沐舟用力点头。
　　“那好，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只要听我说的话，相信我就行。”罗域直视他，一字一顿，“不管是谁希望你离开我，记住，你只要相信我。”
　　男孩静静看着他，然后他微微俯下身，低头亲吻了男人的额头。
　　“罗域，”他说，“我相信你。”
　　我爱你。

　　那时童沐舟并不知道，他会在不久的将来，背弃自己牢记的誓言。
　　他也并不知道，对他，以及对罗域而言——
　　天堂和地狱，都只一线之隔。

作者有话说

　　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