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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莲华不败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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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齐夕一路上都愁眉不展。
他始终没搞清,先前的那些“脱口而出”到底是不是出自杨莲亭的真心:只是随口敷衍,让东方深陷囹圄,又或者,真的是为其所动?
杨莲亭本就是个贪心自私的庸碌小人,但尽管如此却仍不枉是个七尺男儿,虽沦为东方不败的男宠,却仍是一派男子气概。
书中的杨莲亭外表出众,但居心叵测,为人阴狠。他本来只是日月神教中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却在东方不败夺权后,为其重用。后来东方为练功而自毁,闭关隐世,将一切交予杨莲亭。他假借东方威名,肆意兴废大将,胡作非为,控制神教。
这样的一个人,现如今又想杀掉东方不败,他到底是想完全掌握神教大权,抑或真的对东方深恶痛绝?
马车颠簸了一路,没想到路途竟会如此遥远,想来黑木崖也不算广袤,不知现在到底是要去到何处了?
一旁的靠座上,男人似乎闭着眼在小憩,只是他的手还同李齐夕相握着,一直没有分开。
这人是只猫妖,总的来说,也还是一只猫。
李齐夕曾经听别人说过,猫一天中四分之三的时间都是在睡觉。不过这漫长的时间里,有一大部分却都是在假寐。
他们熟睡的时间只有四个小时,却不连续。于是,就在不停地惊醒和沉睡中交替,警惕着外界的一切敌意。
所以说,猫还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看似慵懒随意,其实比谁都紧张担心着可能发生的危机。
李齐夕看着身旁那人,又将视线移向窗外的梅林万里,想着自己真是越来越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而旁边这人又到底是谁?
在这个空间里,故事会按照既定的轨道行进,不会更改丝毫,哪怕在剑抵咽喉时犹豫了片刻,但无论你做下了什么决定,下一瞬间,仍旧会是漫天朱红。
只是,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一些?
他又看了看身旁那个长发红衫的男人,心里还是不明白,那种怜惜的心情到底是属于杨莲亭,还是自己。
这一路极其漫长,等到马车停下时,已是夕阳将至。
不知道为什么,书里的场景总是以红色为衬,绵延万里的红色,缱绻如流云般将世界弥漫。
古书里有法海布袈裟救水,而这万丈的黑木崖顶,仿佛被东方不败的红衫所笼罩着,无一能逃出那抹艳丽。
似乎他想控制之人就必定会置于掌心,看似疯癫心无所求的教主,却到底看透了多少炎凉?
天空飘起了小雪,还是寒冬腊月,天气阴凉。
两人下车,在一片梅林前停下。
林中一条小径,不知通向何处。
他们留下马车和奴仆,然后径直朝小径深处走去。
天边似是红霞满天,而梅林中亦是缤纷异常,满满的铺落在脚下,每行一步,都是至极的柔软与惬意。
“可惜冬日里,莲花不开,不然就可与莲弟一同共赏那清雅的芙蕖了。”
红衣男人身上也是雪白狐裘,他伸出手紧握住身旁那人,一脸的宠溺与温柔。
“这世间没有何物不会更改,夏有红莲映日,冬有白梅赞雪,而唯有那初升的朝阳,东升西落,永不变换。”李齐夕叹了口气,心里嘀咕着不知道自己是入戏太深,还是杨莲亭上身了。
这种感觉无异于一个身体里藏了两个灵魂,交替出现;而最令人恐怖的,莫过于这两种思绪融合为一体,到最后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绪了。
东方不败也不再说话,只是牵着杨莲亭的手,径直向前。
过了许久,才传来他不甚明显的声音:“莲弟切莫担心,若有朝一日,大地上红莲不再,那么,天地之间也不会再有皓月暖日。”
他没有回头,只是那么淡淡的说了一句,唇角极轻的扬起,满面淡然。
梅林绵延了好几里,总算走到了头,举目望去,才发现那里正是黑木崖边境。
浩渺的烟波即在脚下,天空残阳如血。
东方不败带着杨莲亭来到断崖边,褪去狐裘大衣,单身站在雪中。
雪不大,却足以沾湿那黑色的发梢。
李齐夕站在他身旁,狐疑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想要离开黑木崖。”
李齐夕瞪大了眼,这下那杨莲亭想说什么可没得到感应,只得自己干瞪着眼,等眼前的人说完。
“即便是我将这神教全权交予你手,也不能让你多停留一会儿吗?”
他也不看他,只是自语般继续说道:“莲弟,这就是我叛教前答应的,想要带你看遍的落日红霞。”
“叛教前?”李齐夕睁大眼,虽然有听说过东方不败对杨莲亭衷心已久,可根据书中所说,断不会有人想到这威严的教主从一开始就有龙阳之好。
他一步步机关算尽,毁天灭地,甚至罔顾自己的清誉和性命,难道只是为了成就如今黑木崖上落日共赏的短暂光景?
李齐夕不禁有些唏嘘,这厢东方不败抛却生死,那厢的杨莲亭却以此为禁锢。看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真的不是生与死,而是你是直男,而我是小GAY。
啧啧叹了口气,却听一旁的红衣男人兀自念起诗来: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李齐夕浑身一激灵,意识到这杨莲亭又上身来了:“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蜉蝣命短,生死只在弹指之间,可人生漫长呀,教主。”
“莲弟有何见地?”
“我以为,人生亦当随性而行,活在当下便好。明日的烦忧苦闷,今日消除之,便可得一世逍遥了。”
“原来如此,那前日,那碗莲子羹也是莲弟的意思?”
李齐夕眉头一拧,又是一头雾水。
“那日我出关,望风堂主派人送来一碗热羹,说是杨总管的意思。”
“教主出关那日?”
“碗中有毒,我正欲饮下,可想着还未曾同莲弟见上一面,如何能这般离去了?”
这次就连杨莲亭也对不上话来了。
李齐夕心里咒骂了千万遍,这黑心的小受,真是该天打雷劈。
可男人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眉头轻锁起,甚是哀伤。
“你知道?”李齐夕试探地问了一句,却见那人转过头,不再说话了。
远方的红日沉入山头,却仍是漫天血色。身边仍下着小雪,举目望去,在极远处的山峰中,那些终年覆雪的极寒之地也被霞光照射着,冬日晴雪,一片旖旎。
回程的路上两人还是没有说话,倒是引车的听兰先问了起来:
“教主,任我行从天牢逃离已久,我们需要部署武力缉拿吗?”
东方不败不甚在意地应道:“让童堂主派人去江湖看看便是。”
“可是……”
男人的眉轻挑起,眼神望向布帘外吞吞吐吐的女子。
“可是童堂主他,早些时候已经被杨总管处死了……”
李齐夕在一旁又瞪大了眼,敢情那黑心受造的孽现在是要一齐算在他头上?
他看着东方不败,笑了笑,摸摸头,又笑了笑。
男人惊异的眼神一闪而过,摇了摇头,放低了声调:“那便算了吧。你们一切听杨总管吩咐。”
童百熊是东方不败最忠心的一个部下。
可惜在教主入关之后,上位掌权的杨莲亭就将他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一来是为了拔出眼中钉肉中刺,二来,则是要断了东方不败的后路。
他以为,如此这般,最后孤立无援的神教教主,也必会落在自己手上。
李齐夕心叹着这杨莲亭的阴狠,可侧眼看过去,男人脸上的表情却极为冷漠,就连刚才听闻童百熊死讯的那一瞬间,也只是稍稍的错愕而已。大概是没想到杨莲亭会做到如此地步吧。
虽然世上的人都说东方不败早已疯魔,可是此刻的他,看起来却清醒的可怕。
那种清醒不亚于一种近乎恐怖的冷漠。他的教众如何、日月神教如何、天下苍生又如何,一切的一切,他都漠不关心。
他所在意的,不过是杨莲亭三个字而已。
李齐夕想着有些心冷,直道可惜可惜。
他此刻想着,如果杨莲亭真的与他现下的心思相融合,必定也是恐惧中夹杂着心酸。
如果现在心里那种难过的心情不完全属于自己,也许他也可以肯定,杨莲亭对东方不败却也并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当他们回到小苑的莲心阁前时,李齐夕死活不愿意再到里面去,这一到晚上就会发生了些限制级的事情,也不管是不是被“剪切”掉了,想着自己是受,还是如何也接受不了。
男人仍旧温柔地看着他,李齐夕不知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古风古语来:“教主好生歇息,等到明日日照东方,一切依旧如故。现下,您只要好生修养便是。”
说完,李齐夕得瑟了半天,想着自己那破文言文水平,竟还真给凑出一句情话来。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日之后并没有天明。
那天晚上,任我行携令狐冲等人杀入黑木崖上,胁迫杨莲亭为人质,最后逼死了东方不败。
那夜之后,便再无天明。
而讽刺的是,杨莲亭给东方不败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李齐夕自己瞎编乱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