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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却是节外又生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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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碧惶惶然如在梦中,眼里略带着笑,又似乎缀着悲意。罗岂非自知朱成碧性子柔软易变,又是个优柔寡断的。当即又补了一句:“便是死了,也好过看着你不在。”
这一句如平地里一惊雷,成碧蓦然惊醒,脸色也恢复如常:“我应了你的,万没有拖延的道理。你我这就去回了王妃,我们选日子便出行。”
舒泽此次挂帅,当年她母亲便是有名的女将军,如今她袭了母亲的爵位,虽是南阳王胞妹,却更是大元帅。这俩兄妹,一个袭了父亲的爵和封地,一个袭了母亲的爵和兵权,怪道说朝廷忌惮,便是忌惮于此。
成碧那日将傅承宣的态度和言语通通隐了,只说无事,可心里却没底。灼华并不多问其事,只是加快安排了进程,最后将走的日子提了一日。
只这一日,她也是考虑清楚,前一日,才让南阳王进宫面圣,禀明此事。这些事成碧通通不知,走的时候整理衣物,才发觉身上还带着一块玉佩,上书:“看朱成碧”四字。
那几个字如同刻在她的心上,恍然间她便想起了许许多多少年往事,最后却不免唏嘘。想了想,还是在临行前几日差人送到了七王府。
至后日,那牌子又被完完整整还了回来,却是什么话也没带来。成碧摩挲着那块玉,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么相安无事又过了几日,一晃就到了出征之日。成碧和罗岂非先坐了马车前往城外,而舒泽他们要等着皇上亲自赐了酒,才可出行。
马车出的早,也行得快,很快便过了护城河。一路向南走去,到了晌午,却还没和大军汇合。二人便知赶得急了,下来沿路去休息休息,顺便讨些水和吃食。
成碧多年未曾出过远门,车马劳顿自是有点吃不消。罗岂非看她倦怠,便小心携了她坐了,给她吃了颗舒泽配得药丸,说是抵御劳累之物。
俩人要了饭,就在路边茶摊上休息。为了走近路,他们并没有走官道。这里虽离京城不远,可到底到了乡下,饭食并不尽人意。
成碧只吃了一口,便皱了皱眉头,细细算起来,她并未吃过多少苦,这种食物多少年不吃,自是不入口的。罗岂非也捧着一样的饭,成碧抬眼看他,只见他捧着饭自顾着吃,全然看不出不乐意。
这孩子说是官家子弟,但从她认识他,让他将什么苦都吃了。成碧心里一暖,便也不觉口中食物难以下咽。
罗岂非三口两口吃完了饭,见成碧吃得极其艰难,心里难过,却是没有任何办法。他想了想,抬头看成碧,眼睛又是湿润如小兽:“你身上毒素未清,必不得长寿,我带着你去找舒泽师傅治病,只因为我一想到你难受,便觉痛苦……”
成碧犹豫一会儿,不知他说此事是何意。却听罗岂非接着说道:“我前些日子说要向你讨这个人情,是气急了的气话,你不必当真。若是……,若是等你身子好了,你要是想走,我绝不阻拦。”
话至尾处,他不免觉得干涩,却还是说了。如若她不得欢颜,他又如何安心?如若他也以深情为手段,将她强留在身边,又和七王爷有何区别?
成碧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突然想起过去街间有一传闻:是说一个乞儿,自出生便未见过父母,靠各家汤汤水水长了六七岁。有一日,有个妖冶的女人来找他,说是他的母亲,要带他离去。却不想,就这同时,还有位贵妇人也说是他母亲。
先前那女子打扮得虽好,可一眼看去便晓得是风尘女子,众人都劝他跟着那贵妇人去了,必然是享不尽的福。谁知这孩子胡打海摔多年,自由惯了,已不想去认祖归宗。
两个女人整日纠缠,都是心肝宝贝的叫唤,都在他面前哭天喊地。这孩子也是个怪性子,他偏就不理。这俩女人闹得时间长了,反让这孩子厌恶。
想起这件事,她不由笑了,便将这小事将给罗岂非听。虽是街边传闻,可罗岂非听得十分认真,他从小就读些孔孟之道,哪里听过如此怪异之事。
“那两个女人是怎么知道这便是他们的儿子的?”罗岂非听得兴趣盎然,却又觉得太过奇异,心里便有点不信。
成碧刮了刮他的鼻子,笑吟吟道:“这些事自是不能当真,据说那孩子五岁时,便出落得十分俊俏可爱,乖巧聪敏之处更是不同常人。那风尘女子徐娘半老,怕老无所依,因此看上了这乞儿,想养个便宜儿子,到时候自己有个依靠。又说那贵妇人,多年无一子,也看着乞儿不错,便想捡个儿子。这都是人揣摩罢了,世事哪有那么多一清二楚?”
罗岂非一想,也觉有道理,笑道:“成碧说的是,那最后是谁带走了那孩子?”
这事儿是当年大街小巷传遍了的事,就是个民间传说罢了,谁都不晓得这其间的真真假假。可不知道这事儿的,怕也就只有罗岂非他们这些官家子弟了。
成碧不觉莞尔一笑,说道:“是贵妇人带走了孩子。”
这结局也算是意料之中,罗岂非点点头,也没了兴趣。成碧却接着问道:“你觉得,最后带走孩子的,是亲母亲,还是假的?”
“假的。”罗岂非不假思索的说,“两个母亲抢孩子,放手的是亲母亲,只有亲母亲害怕孩子疼。”
“你猜错了。”成碧一摊手,吐吐舌头说道:“那孩子最后滴血认亲,确定是那个贵妇的孩子。”
这段故事,便是有名的民间太子的典故。是说当今圣上并非生于宫中,是后来捡回去的。
成碧有些无趣,便岔开了话题,再不提此事。
母爱是最浓烈的一种爱,有时候却也是最自私的一种爱。因为不能放手,死都死都不想放手。那是自己的孩子,打上了自己的印记,又怎么能够属于别人。
爱情或许亦是如此,她和傅承宣便是没爱情,却还有感情。可若和罗岂非没爱情,她不知道剩下的是什么。
这时天气尚未转暖,外面皆是枯木断枝,说不出的萧瑟之意。
罗岂非看着时间差不多,便招呼朱成碧上车,准备去官道上和舒泽汇合。就是起身这一刹那,成碧突然脸色煞白,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罗岂非抢身上前,看成碧跪在地下,脸色以极其可怕的速度青紫下来。她的手指微微发抖,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袖,眼睛已经闭上,几乎栽倒在地。
“你怎么样?别吓我,你先说句话,哪里不舒服?”罗岂非抱着成碧,变故在一瞬间出现,他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成碧皱着眉,断断续续道:“疼……”一言未毕,整个人便昏厥过去。罗岂非一咬牙,将成碧放进马车,当即扔了车夫,狠狠给了马一鞭子向前跑去。
他此刻谁也不能相信,无论问题出在车夫身上还是茶馆那里,他都不能够停留。
马车一路狂奔,迅速在小路见穿梭,罗岂非赶了一路,直直到了官道才停了下来。舒泽的队伍已到,停在那里休息。
“你看看成碧怎么了?”罗岂非直接将车驾到舒泽面前,拉起她的手臂,边走边说道。舒泽皱了皱眉,却任由他拉着到了车里。
成碧从脖颈到脸上,已然蔓上了死灰,几乎不像个活人。罗岂非从脚心冰凉到了头顶:“她怎么了?”
舒泽一看,眉先皱了起来,上前把脉。沉吟许久,眉越皱越紧。罗岂非看着舒泽,像个要得到答案的固执孩子:“她怎么了?”
“她到底怎么了!你不是神医吗?你不是说她身上的毒无碍了?该死的,你到底是怎么号称医圣的徒弟的?”见舒泽没有回答,罗岂非目眦欲裂,看着舒泽的表情像要吃了她。
朱成碧如今的样子,便是他当日捡到朱成碧的时候看到的情况。不对,不该是捡到,他天天守在那里,不过是想看她一眼。
可就是那一日,慢了一步,差点便看不到她了。
舒泽先从袖中拿出针,几下封了成碧几处大穴,这才转身对罗岂非冷笑道:“小罗公子,我陈舒泽还轮不到你来支使。成碧的毒我说无大碍自然是无大碍,可谁知这一个时辰内你给她吃了什么引了毒性,却道我医术不精。
罗岂非一愣,坐在车辙上,一言不发。
舒泽是不饶人的性子,此刻也让罗岂非激起了火气,不由讽刺道:“你一个大男人,出了任何事不是找姐姐哭诉便是找别人麻烦,却连自己所爱都无法保护,说实话,你今日还没资格在我面前拿这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