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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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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他。”吟霜淡淡地道,望着手中轻雾缭绕的茶盏,默默出神。
周谦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打量她脸色,微笑道:“当初我说过要教训教训他的,总不能让他平白欺负了我周谦的妻子!”
吟霜瞪他一眼,冷道:“我还奇怪,为什么你后来要我在画上题了吟霜的落款,日期还要写七年之前,原来……哼!”
周谦嘻嘻哈哈,顾左右而言他,门帘一挑,杜慬踱了进来,满面笑容,甚是得意。周谦跳将起来,笑问:“大哥,把那小子摆平了?”他和吟霜坐在内室,一门之隔,自然把外面的情况听得一清二楚。
杜慬傲然道:“那还用说!”
“他没起疑心么?”
“哼,我一指给他看吟霜的落款,顿时把他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就逃走了,哪能有什么疑心!”
周谦大笑,抚掌道:“大哥出马,那还有错儿!我就说非得把那小子吓得屁滚尿流不可!”
吟霜恼他出言粗俗,皱起了眉,起身给大哥让座斟茶,杜慬见到妹妹微微隆起的肚腹,满腔的欢喜登时变做恼怒,狠狠瞪了周谦一眼。
周谦知他恼自己先斩后奏,没带吟霜回京城来成亲,现在弄个既成事实,一家三口回到杜家,让杜家人想反悔都没机会。
嘿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周谦暗中得意,天知道自从成亲之后他有多么“勤劳”,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吟霜的肚子盼大了,呵呵,然后他才同意吟霜的要求,送她回娘家省亲,顺便向杜家父母请罪,再悄悄在岳家补办一个迟到的婚礼。
谁让杜老爷太不好说话了呢,如果当初吟霜没有执意离开杜家回到午阳,那周谦的美梦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才得实现呢。
三人说会闲话,聊到设计捉弄罗远之事,都忍不住笑逐颜开,原来今日一早,周谦悄悄约了杜慬出来,如此这般安排一番,杜慬早惦记着要找罗远的麻烦,出心中一口恶气,两人一拍即合,所以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吟霜道:“我还奇怪,咱们回到京城,不先回去看爹妈,却住到山里去做什么;你从来不带外人回家,却突然领了这么个生人来见我,原来都是设计好了的。”想想周谦还装模做样地告诉她,罗远是先天不足,只能听而不能说话,想来是怕她听过罗远的声音,认出了他,那这个圈套就不好进行了。
周谦哈哈一笑,也不辨解,他知吟霜性情,一向嫉恶如仇,不善作伪,索性便把她也瞒过了。
见吟霜仍有嗔意,周谦又道:“那家伙当年欺负了你,害你双目失明,还险些丧命,哪能就这么算了?我只吓他一吓,又不谋他的钱不害他的命,已经很厚道了。”
杜慬道:“正是!只这么便算了,真是便宜他了!”想想这几年因为吟霜失明而造成全家的种种困扰,他尤恨得咬牙切齿,如果当年不是全家看得紧,吟霜一缕香魂,早不知往何处去了,留下年迈的父母痛断肝肠,情何以堪!
吟霜也想起这数年间自己的困惑挣扎,心潮起伏,怔怔出神,半晌才清醒过来,看到周谦担心地望着自己,心下浮起一股感动:上天待她不薄,终是给了她一个美满姻缘,若不是当初的这段波折磨难,哪能有后来自己的番然改过?想想当初听到罗远对自己的评价:性子高傲,聪明得吓人,常年冷冰冰的不近人意……他还说:若娶了这么个冰雕雪做的妻子,还不得当菩萨一样供着,人生还有何乐趣可言?
吟霜垂头暗想:虽然他言语刻薄,但也确是实情,依自己从前的性子,恃才傲物,不近人情,只怕……不会有什么人真正喜欢的……现在回想一下,连自己也不喜欢呢……
她伸手抚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想到未出世的孩儿,心中柔情无限,忽然旁边伸过一双手来抱住了她,轻轻揽在怀里,吟霜侧头看着丈夫,嫣然一笑——不管曾经历过什么,现在的她,正沉浸在幸福之中,心满意足。
杜慬看着他们默默相拥,心中的闷气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吟霜很爱周谦,周谦也一样,瞧他把自己的妹妹像珍珠般捧在手心认真呵护,她的快乐就是他的快乐,两个人相亲相爱,不离不弃,真是让人羡慕啊……
算了,自己这个便宜大舅子,早已做得货真价实,再过半年,小外甥就抱在手里了,还生的哪门子气?为今之计,还是赶紧把吟霜带回家去,以慰双亲挂念之苦,其他的事,都是次要的!
杜家众人一见吟霜,自然免不了一番悲喜,父母原本怨她不遵从双亲的安排,私自在外成亲,但一见到满面洋溢着幸福的女儿,哪里舍得骂她?更何况她掩饰不住的身段,说明她已快为人母,见此情景,父母再也说不出一句埋怨的话,只叹一口气,抱了她好生怜惜。
周谦见自己阴谋得逞,不免暗中得意,表面上却恭恭敬敬,服服帖帖,活脱脱一个乖巧亲切的毛脚女婿,叫吟霜的父母想生气也生不起来,三个大舅子各自的长处优点早被他研究明白,现在逐一奉承,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叫他们一个个心花怒放,原本预备下的种种刁难,自然也就消弥于无形了。
吟霜冷眼看着,突然觉得自己嫁的这个家伙不仅表面上善变,心思也相当灵巧,倒不像从前以为的那样只是一味莽撞,嗯,这样么……
晚上,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吟霜板着脸一言不发,周谦使出浑身解数逗她,终于引得她撑不住笑了,两人搂抱在一起,亲昵不已,吟霜笑了一阵,又想起来,拧住周谦的耳朵,冷然问道:“你这人不老实得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三心二意,变化无常,你说,我倒是如何信你?”
周谦笑道:“我对别人有千般变化,对你却只有一心一意,你只管放心爱我,绝不会有错。”
吟霜冷哼一声,表示不信,周谦正色道:“别的事或许我会随机应变,但挚爱之人只有一个,终此一生,我是不会变的,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吟霜迟疑地望着他,周谦含情脉脉地与她对视,慢慢的,吟霜微笑起来,是的,这个人的眼中心里只有她,她感觉得到,终于放松下来,温顺地依偎在他怀里,柔声道:“我信你。”
“吟霜!”周谦感激地抱住她,心中溢满柔情。
两人默默温存一会儿,周谦开口道:“吟霜,我有个故事讲给你听,或许你会明白我说的话绝非虚言。”
吟霜嗯了一声,舒服地靠在他强壮的胸膛上,安心听他说话。
“我的养父母,三十多年前就死了。”周谦开始讲述,第一句话就让吟霜愣住了,忍不住问道:“死了?”
“是啊,在别人的眼里,他们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当然,实际上他们逃过了一劫,不然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了。”周谦感慨地继续讲道:“我义父是从西域来到中原的,他不是汉人,我义母却是中原武林世家的小姐,他们两个相爱了,却得不到别人的祝福。”
吟霜啊了一声,心想:我和周郎却幸运多了,虽然也有一点波折,毕竟很容易地得到了父母亲人的原谅。
“不仅如此,义父还被人陷害,落到了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手里,受尽折磨,被下了数种剧毒,命在旦夕,还被挑断了脚筋,从此双腿残废!”
吟霜打了个冷战,颤声问道:“那些人……为什么这样对他?”
“哼!还不是为了贪图他的宝藏!”周谦恨恨地道:“我义父是西域安月国的一位王子,他掌握着一个巨大的宝藏,价值连城,不知怎的这消息泄露了出去,他被恶人觊觎,受到陷害,终于落得如此下场!”
吟霜难过地道:“那可怎么办?你义母可怎么办?”
周谦道:“我这一生最敬佩的女子,便是我的义母。”他的声音充满深情,吻了吻吟霜的额头,低声道:“你知道么,我义母多方打听,终于知道了义父的下落,她找到囚禁他的山庄,想办法见到了他,并把他带出了囚牢。”
“啊,那太好了。”吟霜惊喜地道。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那帮人既然对我义父有图谋,自然会严密看守,他们逃出不多远,便被发现了。”
“啊!”吟霜轻叫一声,情不自禁地紧紧捉住周谦衣襟,很为那两个可怜的情侣担心。
“我义父并不惊慌,他是极刚烈的一个人,哪怕死也要死得自由,只是他舍不得我义母。”
“那……你义母呢?”
“她也不害怕,来救人之前她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她爱我义父,为了他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既然逃不过,那便死在一起,他们骄傲地向逼近的敌人露出笑容,然后一起跳下了悬崖,那下面,是奔腾的大江。”
“啊!”吟霜颤抖着抱住周谦,泪流满面,哽咽道:“他们……就那样跳下去了?”
“是的。”周谦搂住妻子柔声安慰,好不容易才哄得她平静下来,又道:“他们本是抱着必死之心跳下去的,按理说断无生机,不过老天爷自是有眼的,他们竟然没有死,被江流冲进了一处地下涵洞,倒避过了追踪他们的那些人。”
吟霜念了一声佛,喜极而泣,叹道:“菩萨保佑,终教好人没有丧命!”
“但我义父身体残疾,又中了多种剧毒,每次毒发的时候,痛不欲生,几乎丧失理智,多亏我义母医术高超,又机缘巧合,得到了几种珍贵之极的药材,终于克制住了毒素,保住了我义父的性命,此后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返回西域,我就是他们在回西域的路上捡到的,若没有他们,可能我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周谦回想自己幼年的困苦和被收养之后的幸运,不禁感慨万千。
吟霜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怜惜地道:“可怜的谦哥,从今往后,你再不会孤单,有我陪着你。”
周谦轻轻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吟霜,我受义父母养育大恩,对他们感激无已,他们数十年相依相伴,不离不弃,是我们所有孩子们的最好榜样,我从小就想,等我找到了心爱的人,一定要像义父义母那样相亲相爱,永远不会伤害她,永远也不背叛她,她就像我的心脏和眼睛一样宝贵,陪伴我一直到老、到死,永远也不放手。”他的大手摩挲着吟霜的小手,两个人的体温融和在一起,倍觉温暖,吟霜抬起眼睛,波光潋艳的双眸中满含深情,周谦被深深地迷住了,两个人额头相抵,执手相望,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万千情意,早已用不着言语表达。
情到深处,无怨无悔;爱到浓处,无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