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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羞辱 ...

  •   喝醉的男人把酒壶摔在了地上,像小孩子一般发起了脾气,哪里还有朝堂之上半点的骄傲影子。
      “行,你最大,我们都要听你的。”邵卿上前搀住了快站不稳的男人,将后者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费力得扶着醉如春泥的男人一深一浅向宫门走去。
      然而男人低垂的眼帘下,是比以往更清晰的眼神。
      多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四年还是五年了,他已经记不清,也不想去记,回忆里竟只剩那年发生的事。
      他们之间只剩下这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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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这几年邵卿时常出宫打酒而建立的关系,轻而易举得就打着喝醉的幌子,带着男人掩人耳目得通过了宫门的检查。
      可是不能让男人带着这一身的酒味回寝宫,若是传到太皇太后耳里,又会像当年偷溜出宫喝酒的后果一样被责罚了,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人会替他作弊代替罚抄了吧。
      “好歹你已经是一国之君,身系天下百姓的安危,也不能这样纵容自己,起码带个心腹。”一边念叨着,邵卿扶着男人,走向了景荷宫。
      这熟稔的语气,明明已多年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的交流,却仿佛不曾疏远过。可是这宠溺的感觉却变得有些微妙,明明以前都是自己纵容这个家伙来着。
      到了景荷宫,因为不能太过张扬,赵媛媛会意得屏退了所有人,勒令不许任何人提今晚的事。合上门转身,只见青年已经替酒醉之人换下了被糟蹋的外衣,熟练得拧了毛巾替其擦拭脸颊,垂落的发挡去了他这一系列动作背后的表情。
      男人的确喝得有点多了,脑袋一沾枕头,就闭上了眼。清醒的神智在那双手无意触及到自己肌肤的时候,动了动眼珠。
      此刻若是睁眼,就会把一切看得太清晰,清晰到这几年闭上眼总能描绘出那烙印的痕迹——那痕迹,即使今夜在宫外巧遇,他也没敢正眼看过。
      不一会儿,耳边想起了床畔之人的道别声。
      “娘娘,接下来就麻烦您了。”
      “麻烦倒是称不上,只是你们怎么会一起?”
      “巧遇罢了。”邵卿含蓄得笑笑,总是微微低着头,不知是否是怕自己的容颜吓到人。
      “我听说,平王到死都没原谅他。他明明可以解释的,也不允许我说出‘那天看见平王去天牢探视林叶、有人去向太皇太后通报’的事。”
      “兴许皇上是为了皇后娘娘着想。总有些事,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是不愿道明的。”
      “你也是吗?”见邵卿的脸色微显尴尬,赵媛媛立刻补充道,“我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通过这两年的时间,我相信你不可能背叛他,所以说当初一定有误会。”
      “娘娘品性善良,大方得体,皇上没有选错。但是我的确选择了背叛,没有任何的苦衷。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草民先告退了。”
      作了个揖,邵卿微笑着退出了房。
      床榻上的男人翻了个身。
      你连一丝侥幸也不给我,我只能永远抓着你的背信弃义,站上这个天下的顶峰,让你后悔当初的决定!

      同一寒月下的西宫,愁云惨淡,死一般的寂静。
      斥退了所有人的陈太妃跪坐在爱子临终前的病榻旁,神色哀伤,原本整齐华贵的发髻凌乱的散落着碎发,甚至多了几绺白发。
      她忍辱偷生筹谋至今,为的是什么?如果她的儿子不在了,她做得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忽闻房门被推开,泪眼闪烁的陈太妃立即呵斥道,“哀家都说了全部退下,你们还把不把哀家放在眼里?”
      “太妃娘娘。”这是一把清脆的童声。
      陈太妃沉下了脸,根本不想去理睬这个被丢到西宫来的野孩子。
      “平王哥哥真幸福,太妃娘娘为他准备了那么好的前途,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少年放轻得脚步仿佛一首安眠曲,一步一步接近了悲痛欲绝之人的心,一字一句成功引起了陈太妃的共鸣。
      “平王哥哥走得那么不甘心,我们不能这样消沉下去。没有了平王哥哥,太妃娘娘还有我,谦儿会一直在你身边。”
      仿佛一言惊醒了梦中人,陈太妃认真得看着眼前看似天真无邪却居心叵测的少年,比起去深究这笑容背后的目的,她更着眼于心中的恨。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小子,哀家没兴趣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只不过是现在的你对哀家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别以为哀家真的认了你这个儿子。”
      少年展颜一笑。
      “多谢母后。”

      文仁十一年正月廿八,平王因病逝世,追赠为皇太弟,谥文德。

      春末夏初,百花怒放。
      天子于聚贤楼设宴新科榜眼与探花,君臣同乐。
      市井传言,自当今天子亲政,两届科举,状元之位均告空缺。
      圣意难测。

      两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急促的叩门声给平静的夕巷带去了不安。
      “他要去宴国,我怎么劝他都不听。前段时间突然有谣言说平王是被毒死的,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之上都引起了争议。虽然他下旨刑部彻查此事,但是你知道,远在凌阳城的平王的那些旧部会有猜忌。而且我从我父亲那里也听说了凌阳城里的不同寻常,这种时候怎么能离京,而且带那么多的兵马,他真的是想这个天下想疯了,打算明赴宴国之行而暗攻强大的冯国吗?”
      赵媛媛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她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难道那个男人会不知道吗?
      “娘娘稍安勿躁,他不会这么鲁莽的。”
      “鲁莽?我看他是被那个榜眼的那套‘民心论’迷昏头了。派去宴国整肃的官员上奏说那里一切顺利百姓安居乐业,那司徒淮就提议搞什么天子巡视以昭皇恩浩荡,长得唇红齿白的,带着一股子邪气。”赵媛媛越说越气,那模样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个叫司徒淮的。
      “娘娘该不是吃醋了吧。”
      “连你的醋我都没吃过,我会吃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司徒淮的醋?”心直口快的赵媛媛脱口而出。
      邵卿苦笑着摇了摇头,结果还是吃醋啊。
      “你笑什么?我是气他,居然宁愿听信一个外人。”
      “既然是经过各级挑选最终殿试通过的榜眼,必然有他的可取之处,娘娘不该以貌取人,带着成见看他。”
      “怎么被你说得我像个孩子一样无理取闹了。”
      赵媛媛不甘得撇了撇嘴,听见外面传来的更鼓声,她披上斗篷压了压帽檐,匆匆走了。
      殊不知,这一切被某个一心要从宫女恢复贵人身份的女人看得一清二楚。

      翌日。
      少年正陪同陈太妃在园中散步,忽闻身后传来嘈杂。远远瞧去,竟是被打入冷宫的王澜。少年毛遂自荐由他来处理,请太妃先走一步。
      接着,少年便双手摆在身后,一步一跳得来到了被侍卫阻挡着的王澜面前,绕着落魄的女人观赏了一圈,啧啧叹息。
      “原来曾经三千宠爱在一身的澜贵人,也不过是个靠衣装打扮出来的美人胚子,现在除下了首饰换下了衣裳,也不过是一介庸脂俗粉,和一般宫女无异。”
      王澜看着昔日阶下囚今日座上侯而嚣张得意的少年,心里暗骂臭小子。
      “怎么,敢怒不敢言,在心里骂我呀?”少年笑嘻嘻得观察着前者的表情,“你倒挺有自知之名,知道凭现在的你,就连正眼都不许随便看我,更别提出口辱骂了,到时候掌嘴可算是轻的了。”
      “我要见太妃娘娘。”
      “我?你有资格称‘我’吗?啊真是不好意思,是不是我刚才一直说‘我’和‘你’,让你误把客气当福气了。”
      王澜咬了咬牙,“凉王殿下,奴婢真的有重要的事禀告太妃娘娘。”
      “有什么事,说给我听就好啦。太妃娘娘刚经历了丧子之痛,没有精力听一个弃子的废话。”
      王澜起初惊讶于少年和太妃一起漫步的情况,此刻她已从少年的话中验证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好。希望凉王殿下听了奴婢的消息后,可以转告太妃娘娘,请太妃娘娘念在奴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至少让奴婢离开那个鬼地方,不然总有一天奴婢也会疯掉的。”
      王澜将昨夜所见和盘托出。
      少年听了后,若有所思,踱步到了曲桥前。
      “我称你一声澜贵人,你还记得那次你骗我池塘里有一条长着翅膀的鱼吗?我真的好想看看,那条鱼到底长什么样子。你描述得那么清楚,你一定见过,麻烦你帮我去抓一条来,让我长长见识好吗?”
      少年残忍得笑着,他身后的侍卫会意得步步趋近震惊的王澜。
      她笑了,少年自始至终的眼神里都没有忘记过她曾对他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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