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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风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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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御花园洋溢着懒散的气息,伺机等候的王澜遇上了赵皇后一行人。
“我说怎么就觉得这条路变窄了呢?”王澜故作小声得和身边的老宫女埋怨了一句,便笑着看向脸色显然不悦的赵皇后,“妹妹身子不方便,姐姐不会介意妹妹这段时间没有来请安的哦。”
“你活蹦乱跳的时候也没见你来过。”赵媛媛不客气的讽刺道。
王澜原以为可以气一气对方,没想到这个皇后处于下风也还是那么得心直口快,反倒弄得自讨没趣。
“哎呀,这太阳晒得我晕,姐姐不介意妹妹去凉亭里坐下吧。”
“怕晒就别出来,待你的依澜轩里。”
王澜被气得牙痒,你也不过就神气现在了。
“太皇太后送了些点心来,妹妹一个人吃不完,想邀姐姐一起去凉亭享用。”
“怕你不成?”
赵媛媛不疑有它得迈开了步子,快接近凉亭的台阶时,快了半步的王澜一脚刚踏上阶梯,突然整个人如一摊春泥般向赵媛媛的方向倒过来。
与此同时,赵媛媛被一个出其不意的力量拽得往后踉跄了一步,接着便听到王澜那边传来惊呼,回过头去,只见王澜被三四个惶恐的宫女团团围着搀扶,她不禁暗笑:让你得意。
而方才及时拉了赵媛媛一把的少年笑得天真无辜,眼角注意到了桌上的美食,便欢呼一声,丢下赵媛媛向凉亭中跑去。
王澜盯着把糕点吃得满桌的少年,气不打一处来,被这个傻小子坏了好事,她愤愤拿起一块糕点塞进了少年狼吞虎咽的嘴里。
“你干什么?会噎到他的。”赵媛媛出言阻止。
可是王澜置若罔闻,那群奴才更是视若无睹。少年已经嘟哝着含糊不清的话开始摇头控诉,脸色绯红,却反而激起了王澜的兴致。
赵媛媛急了。
“王澜,你这样会噎死他的!”
赵媛媛捉住了王澜的手腕,憋了一肚子气的后者岂会轻易放手。两人拉扯起来,双方的奴才纷纷上前来劝阻,突然王澜身边的老宫女向主子使了个眼色。
就在这时,注意到这对主仆变化的少年冲进了两人之间,旋即,王澜向后跌在了地上,将事先藏在腹部的血袋暗自挤压,老宫女立刻配合得上前,冲着地上大叫‘血’。
澜贵人流产,惊动了太皇太后,赵皇后、凉王等一干人被请去慈荣宫问话,只有皇后一人回了景荷宫。
两天过去,凉王依旧没有从太皇太后的寝宫中出来。
这天夜里,御书房烛火摇曳一如平常,巡逻的卫队时不时从房前警惕而过。黑夜里的青年站在不远处,踌躇着是否该接近。
“谁在那里!”
他一时的分神,被禁卫军察觉到了异样。
青年低着头走出黑暗的角落,卫队的领头者举起火把,靠近那低垂的脸庞确认了一眼,质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草民……”本想说‘求见皇上’,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胡扯了一番深夜迷路的瞎话,即刻便被声词严厉得赶走了。
临走望了眼窗格掩映出的侧影,那支着的脑袋似乎在思考什么困扰的问题。
青年一路心不在焉,巧遇了赵皇后主仆。
赵媛媛认出了邵卿,心知这条是去御书房的必经之路,怕也是为了凉王的事。
仿佛是约好了的,岔路的另一边声势浩大得来了一行人,正面迎上了赵媛媛,青年立刻低头弯腰退到了一旁。
“皇后,您这是想去哪儿啊?该不会是想替那小子去跟皇上求情吧。”王澜开门见山,盛气凌人。
赵媛媛被猜中心思,无以抵赖,但她不见得就处在弱风,“澜贵人的鼻子真是比狗还灵啊,本宫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就闻到了。”
“你!”王澜总是说不过看似尖酸刻薄其实只是心直口快的赵媛媛,哼了一声,“你别想替他求情!”
王澜说完,赶紧走在赵媛媛前面,想抢先一步。赵媛媛岂会让她,两人在青石板的路上愣是你推我让起来。
出身武将之家的赵媛媛力气自然比一个只会献媚讨好的小女人大,何况现在王澜肚子里又没孩子,她绝不会手下留情。
王澜不敌,立刻败下风来,很不雅观得摔倒在地。依澜轩的奴才们惊呼,王澜不甘心得准备起身,却见身边站着个低头垂发的奴才,她摔倒的角度好巧不巧得能看到这奴才脸颊可怖的烙印,吓得他花容失色大声尖叫。
“啊——鬼啊——”
自知罪魁祸首的青年识趣得往后退了三步。
失态的王澜想要挽回面子,甩开扶着她的奴才,呵斥道,“该死,还不跪下!谁允许你半夜三更出来吓人的?”
“草民该死,请娘娘赎罪。”
“你当然该死!掌嘴!”王澜气不打一处来,竟把气都撒在了青年身上。
“慢着!是你自己做贼心虚以为见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又不是故意的,你凭什么打人?”
“就凭我是贵人。你们都愣着干什么,掌嘴啊!”见赵媛媛出言辩解,王澜就打定了这个不知所谓的奴才,“皇后为什么这么关心一个下等人?莫非,皇后和他认识?”
赵媛媛深怕言多必失,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和王澜纠缠不清,嘲讽道,“本宫看澜贵人身体安好精神不错嘛,不像是刚流产的孕妇啊。”
王澜不与她多做口舌之争,催促手下的奴才给这个贱民掌嘴。那些奴才撩起袖管,高高落下的巴掌,打得特别卖力。
那一个个清脆的啪啪声,仿佛连自己都能感受到皮肤的火辣。赵媛媛火了,上前把那几个狗奴才一人一脚踹开。
“王澜,你太得寸进尺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年打死过多少个奴才,我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顾全大局懒得和你计较。你今天当着本宫的面,动用私刑,你太不把本宫在眼里了!”月光下的凤冠摇曳生辉,一国之母掷地有声,“本宫在这里,谁敢动?”
王澜有些被唬住,毕竟身份摆在那里。恰逢此时,由于他们闹得动静过大,把不远处御书房里的男人吸引了过来。
一言不发的男人让人琢磨不透,但可以从那身上散发出的沉默,感觉到一丝阴冷。
众人跪了一片,噤若寒蝉。
朱鸿宇轻蔑的视线只在两位妃嫔身上逗留了片刻,便欲起驾离去,甚至连刚才的那份骚动都不屑询问,仿佛只是觉得这里有苍蝇太吵,所以换个地方,而不巧经过事发地罢了。
王澜心里可不这么想,她觉得见到了救星,仗着自己刚流产,有特权,迅速挨近了欲离去之人,挽住了男人的手腕,撒娇着告皇后的状。
本来依赵媛媛的性格,她一定会出言反驳,今夜却一反常态保持缄默,似乎有所顾忌,眼神飘忽不定。这倒是让自作聪明的王澜误以为自己得了先机,更添油加醋。
“都是这个贱民,臣妾被吓坏了,只不过赏他几个耳光,让他以后长点记性,可皇后倒好,不仅幸灾乐祸,还帮着这个奴才、拿皇后身份压臣妾。”
赵媛媛听着王澜越来越得意忘形的话,心中感叹了一句,你就现在能笑了。
朱鸿宇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视线定在了低眉顺目双膝跪地的青年身上。
“谁掌的嘴?”他的声线异常平稳,似乎暗示着不详。
几个奴才纷纷跪着挪到了当今天子面前。
“皇上,这些奴才替臣妾出了这口恶气,你可要好好赏他们,臣妾的心脏现在还扑通扑通吓得不轻呢。”王澜浑然忘我得想象着接下来理所应当发生的事。
“哪只手打的,自己砍了。”
男人咬字清晰的发音,证明王澜没有幻听,她懵了。更为诡异的是男人接下来的行径,竟是走到那青年身前,狠狠得甩了一巴掌,便扬长而去。
那一掌,几乎使青年刚才无论受到怎样的掌嘴都不曾动摇的身体,倒向地面。
男人走出三步,忽然回头看着脸色惨白的王澜,一字一句道,“摆驾依澜轩。”
这一句代表宠幸的话,不再有丝毫的甜美之感。
王澜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的提线木偶般,跟了上去。
赵媛媛有些可怜这个自作聪明的小女人,她觉得自己也许该对地上跪着的青年说些什么,可青年先她一步行了个礼,向自己该待的地方走了。
依澜轩内。
王澜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她企图用自己‘流产身体欠佳’这一条帮助她逃过这劫。
可是当今天子既没有去搀扶的动作,也没有免礼的意思,坐在上位看着手中的一份奏折,沉默得如同黑夜,令王澜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不敢再做任何多余的举动,安分得站着。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有一位太医被领进了依澜轩。王澜心下一惊,随即又偷偷松了口气,并不是她收买的那位。
“见过刘太医吗?”
男人放下了奏折,平稳的声调对王澜来说,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王澜猜不透他的意思,认真想了想,点了点头,“是曾替皇上,给臣妾送安胎药的刘太医。”
“刘太医,你告诉澜贵人,那是什么药?”
“回皇上……”刘太医低着头,吞吞吐吐道,“那是堕胎药。”
王澜惊愕。
之所以今夜请来的不是帮自己假怀孕的太医,是因为这个男人根本不屑去调查自己动了什么手脚,自己在他眼里,是连蝼蚁都不如的存在。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留下这个小生命——无论是真龙还是假凤。
“如果我是真的怀了孕,你就那么狠心,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不在乎?”
“你自己去跟太皇太后解释吧。”
跟太皇太后去说?也就是再无翻身之日了。
王澜悲极而笑。
“虽然我骗了你,但你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能狠得下手,就算哪天我有机会做娘,我也不会让孩子有你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爹!”
女人出离愤怒的疯言疯语远远抛在身后,年轻的王早已离开了依澜轩。
行到华阳殿外,他驻足,屏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下那位哆哆嗦嗦的太医。
“这次的事,朕不想听到任何一句关于这件事的闲言碎语,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太医。”
“谢皇上开恩。”一路跟在身后战战兢兢的刘太医连声扣谢皇恩。
年轻的王安静得看了眼夜空的那轮皓月,自今晚之后,恐怕这明月再不会那么洁白。
若不是凉王被抓进慈荣宫后大叫‘澜贵人是假怀孕’,也不会去调查那堕胎药的事,更不会查到这些。
如果这些年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平静……当年的皇长子、乐安公主,那些人命……你依然改不了你的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