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城》棋岚

9、迷局

　　绮丽炫染的花彩灯糜红了天，他递给我一束粉纸烟花，淡淡的离香草气味在指尖缭绕。
　　我踌躇在轿子里，静静的看他，手不由自主的接住那束烟花。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如此温馨的气氛就轻而易举的被我冷言冷语打破了。他温润一笑，“你坐在窗前，我不经意间就张望到了。”
　　我一愣，走下轿子，迎合他的微笑：“很巧啊，你也来这儿。”
　　“恩，可有烦心事儿？”
　　“没，只是今天下雨了，心情受了影响。”
　　他轻轻抓住我的手，“即使有也无所谓，咱们去逛花灯，过会儿烦心事儿就都忘了。”
　　他牵着我朝别处跑，我既不挣扎也不拒绝，他不过是一次偶然撞车结识的少年，而再次遇见，心里有说不出的奇妙。或许缘分真是件奇妙

　　的东西，可以稳住暂时的慌乱，我心情变得踏实缓和许多。
　　我们跑到莲花池，万千盏绚烂的莲花灯静静飘荡在河水里。他穿着一袭白衣胜雪的长衣，捧起一汪清水。他朝下看，水里映出他的影子，

　　眉清目秀，温润俊俏，美的毫无瑕疵。我蹲在他旁边，随意扔弃手边石子，“你叫什么？”
　　“唔．．．”他微顿，“我姓萧，萧贤。”
　　他看看我，我说：“我叫萧嫱。”
　　他微笑，“这就算认识了，我们都是去幽州的，不如同路吧。”
　　“不必，我和妹妹有点儿私事儿。”
　　他扭过头，嘴角温润如风的弧度一直没有卸下，“就是那天的女孩儿？你妹？”
　　“恩。”想起鸽子，心里有点感伤和忧虑，如果回来了，还是不见的好。
　　“莲花可以许愿，有什么愿望我给你点一灯。”他支起一台莲花灯，熟练的用火点燃，用手指灵巧的掰开相隔的花瓣儿，递到我眼前，“

　　许吧！”
　　“你不说？”
　　“我每年都许七八个，烦都烦死。”
　　我微笑，掌心交合，默默许愿。脑子却发现一片空白，我有点儿急，轻轻咬住下嘴唇：莲花娘娘，保佑他，无论什么，都保佑他，平安就

　　好。
　　当睁开看清整个世界时，我突然懊悔起自己的冲动，鸽子不是更危急么？为什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想不到别人。
　　我慌乱的将灯捧起，推入水中，脑海中有点点滴滴的他。落水时，玩闹时，调皮时，认真时，我微微一笑，有点儿思念。
　　我看向萧贤，他正在发愣，我扯他衣角，他似乎没有回神儿，幽幽的说：“我发现汉人的女孩儿比我们契丹女孩儿漂亮。”
　　我微笑，问他：“你知道孔明灯吗？”
　　“汉人的东西？”
　　“恩。”我带着他走到放灯区，一排排孔明灯孤寂的站着。我用手指了指，“喏．．．就是他们，可以飞到天上去，可以看到你想看到的

　　人。”
　　他用手取下四五个，丢了一个银锭子给老板，拉起我就往空地儿跑。
　　“怎么放法儿，你会？”他问，我点点头，支起一盏，“你买这么多干嘛？”
　　“好玩儿，觉得新鲜。”
　　“喏．．．像这样点燃它，送走他。”孔明灯啊，代我的眼睛去寻找鸽子的所在。我在心中默默祈祷。
　　他学着样子把所有的灯都放了出去。
　　放完了，我们坐在空地上，看着天空，那无数的希望。他们幽幽的目光注视大地，为深夜中浓郁的黑色带来片刻光明。
　　“我们放烟花？”
　　我点头，点燃了烟花纸，闪烁不定的金色光芒充满手掌，映红了我和萧贤的溢满微笑的脸。
　　我舞起四肢，两手划过的弧线铸成道道唯美，金色，白色，红色，成了圈，融进这个温暖的小世界里。好久没有体会到家的感觉，在这一

　　刻，久久的亲情味道浓郁起来。我深深注视萧贤，想起耶耶，想起娘娘。或许，这真是天赐的缘分，他取代了我心中最感动的父母爱。让早已

　　冰冻麻木的五年光阴射出黎明，我转啊，笑啊。目光流转，有些感动，眼角竟有些湿润。
　　“你跳的很好看，是什么舞？”
　　“自编的！”我气喘吁吁掩着肚子，手搭在他肩上，咧开嘴发自内心的微笑，他虽然还小，年岁与鸽子相仿，可我却要仰视他。
　　他微笑着点头，“那边的烟花很美，我们去放。”
　　我点头，走到灯花场，万紫千红的花朵在天空中绽出昙花一现般的美丽。我的思绪被眼前的唯美场面搅的迷乱，多美，多美。
　　他取来些烟花，放到我跟前，“一起放？”
　　我点燃火焰，红彤彤的光亮映亮我和他的脸。我将火焰小心翼翼移近导线口，淡淡的紫色面纱从透明的火焰中轻轻撩过。我猛地抬头捕捉

　　，人群阻挡我的视线，我努力想看清楚，是她！慌乱涌上心头。不知被谁拉了一把，伴随着他焦急的一声“小心！”我跌入一人怀中，眼前的

　　烟花明晃晃冲入天际，霎时，烟消云散。我推开萧贤，他责备我：“发什么愣！当时多危险。”
　　“我去方便一下。”
　　我边说边向女孩儿消失的方向跑去，是的，一定是她要引我过去，顾不得许多了，再怎么着我也要救出鸽子。
　　人流越来越稀，喧闹声也渐渐远去，少女在前面时隐时现，好像一直在等着我，显然是想引我过去，纵使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只能凭天

　　由命了。
　　前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忽然，少女一闪便进了树林。
　　眼前是一片孤林，林子里树影摇动，暧昧不清，四周是荒废的土地，一片凄凉，让人感到阴风阵阵，毛骨悚然，我不禁按了按腰里的弯刀

　　，同时将香囊中得金萝针拿出藏于袖内。
　　我走进林中，赫然看见鸽子正被五花大绑在一棵大树上，脑袋向下耷拉着，我心里一沉，正要过去，一声断喝“站住！”
　　萧贤正站在我的身后，我竟然一点没有察觉，随声而落的分明是紫纱女子，转身向萧贤，“你什么人，多管闲事？”
　　“我～是来此处游玩儿的，没想到，这里这么热闹，来卖卖呆儿。”
　　我感激地看向他，心想有他帮忙，或许会增加些许胜算。
　　“赶快走开，若命丧于此，别怪我没提醒你。”紫纱姑娘说着劈头一掌将他击出林外。
　　我心想，他毕竟一少年，只是壮壮但而已。
　　刚一回头，却见萧贤正站在她面前，她“啊”地一声仿佛见了鬼。
　　萧贤嘻嘻笑着，“或许我能帮上姑娘的忙也说不定啊！”
　　“怎么你原来和她是一伙的，好不要脸！”我边说边瞪了他一眼，他扭头假装没看见。
　　紫纱姑娘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似想起了什么，“那好，你站着不许出声。”转头向我，
　　“你想救你妹妹的话，必须告诉我耶律休哥在哪。”
　　她是什么人，为何要找耶律休哥？她既然知道休哥来了这边，岂不是他正处于危险中，再则，我和鸽子处处小心，怎么会被她知道身份，我们何处漏了马脚？既然她要抓休哥，一定不会轻易杀死我们，除非我们已经没有价值了。
　　见我沉吟不语，紫纱女子一抬手，四周顿时现出七八个武士，手持弓箭，正对鸽子，
　　“只要我手一落下，你的妹妹恐怕就成马蜂窝了。”
　　我看着面前的一切，顿时心里如翻江倒海，如若告诉她休哥的去向，他会面临危险，我当然不会告诉她。如若不说，此刻可爱的鸽子就将香消玉殒，相处了几天，我真正地觉得她已经成了我不可分离的妹妹，我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我血往上涌，怒从胆生，满脸涨红，不如和他们拼了，我正欲使出金萝针，就觉得有人按了按我的肩膀，我顿时冷静了下来，微微一笑。
　　“这位姑娘，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千万别冲动，我们只是平头老百姓，又怎会认识那么多人呢？”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紫纱姑娘说着手一扬，一把飞刀正中鸽子头发上的发簪，玉簪碎片四溅，鸽子头发随即散落下来。
　　“鸽子”我又惊又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护住了鸽子。
　　“既然你们姐妹情深，那就一起上路吧！”
　　紫纱姑娘正欲落手，就听“哈哈”一阵大笑，竟是萧贤，擎住了姑娘的玉手。
　　接着轻轻在姑娘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顿时紫纱姑娘满面通红，走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一粒丹药，给鸽子服下，连忙解开绳子，将鸽子抱

　　在怀里。
　　我冷眼看着一切，不知道他们究竟在玩的什么把戏，我感觉自己此刻就像空中的一粒尘土，那么渺小，没有根基，风一吹就无影无踪。
　　我更加感觉到，萧贤不是一个普通的十岁顽童，他的那种与年龄不相称的大家气度让我隐隐觉得，他的出身神秘莫测，不可小觑。
　　他们究竟是敌是友，萧贤为何一句话就解决了这场危机？我疑问的双眼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