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色素年》归未微微

3、抱月无颜萧萧木

　　怀素与安枕轩在京郊的雾蔼山脚站定，怀素激动地直挥舞短短的双手：“爹爹，这是不是那个神话传说里的那座山？”
　　安枕轩忍不住笑了，答道：“是啊。”
　　怀素更加精神了，直催促道：“那爹爹我们快点进去吧，搞不好还真能遇见山鬼呢。”安枕轩点头，道：“你闭眼，这山脚处有阵法的，别不小心把自己弄伤了。”怀素一听，连忙乖乖地闭了眼，分明是个贪生怕死的熊样。
　　“安枕轩！你怎还敢来见我！”无颜老人捋着胡子，看着那个此刻正垂首做乖乖女的安怀素，突然大声喝道。
　　安枕轩跪下，叩首：“是我无能，竟没能护得素锦周全。”
　　怀素见面前这个有着好长好长的白胡子的老人居然这样呵斥爹爹，不由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无颜老人还是摆出一幅“你求我啊”的表情，嘴角却泄露一丝得逞的笑意。
　　正在这时，“师傅，外面有人闯阵。”一个让人无端生出如沐春风之感的清新声音，怀素好奇这声音主人是谁，便回头看去，一个白衣少年逆光而立，阳光模糊了他的五官，腰上悬着一只玉箫，感觉似乎时光在经过他的时候，都会放慢。怀素怔住了，右手无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的感觉是疼痛么？
　　无颜老人冷哼一声：“赶出去！”
　　那少年得令，转身想要离去，安枕轩却开口问道：“那人是何模样？”
　　少年淡淡答到：“是个女子，一袭红衣，娇媚至极。”
　　安枕轩听着，眉头紧锁，低喝一声：“胡闹！”随即展开身形，向山下跃去。
　　怀素追了几步，但见爹爹的身形早消失在雾气中，便不甘地停住了。“萧沐，你带怀素去山下看看。”无颜老人发话了。“是！”名为萧沐的少年自始至终没有多余的表情，转身便向山下走去。怀素看着那个让她迷惑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雾蔼山其实很美，似乎对一切事物的反应都慢了一拍，梅花怒放着，空气里漂浮着若有若无的梅香，怀素看着前方那个时不时停下来等待她的清俊背影，不由心情大好。
　　“你来干什么！”安枕轩开口，已是极为冷淡。
　　那红衣女子咬住红唇，双眸尽是倔强之色：“我要跟着你。”
　　安枕轩又皱眉：“我不需要。你从哪来给我回哪去。”
　　那女子身形微晃，嘴角扯出一抹嘲讽之色：“你就这么讨厌我？当初，我避开你，因为她尚在你身边，可现在她已死了，她死了五年了，她凭什么还占据着你的心？”那女子说着，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安枕轩眸中划过一丝不忍之色，刚想开口——
　　“爹爹，我喜欢她，让她留下。”怀素从那棵梅树后面钻出来，抓住了安枕轩的袖子。那女子一见怀素，双眸一亮，“你女儿？”怀素主动走过去投怀送抱，那女子忙将她拥住：“我还未见过呢，真是可爱。”怀素则在那个女子温柔的怀抱中轻闭了眼，娘亲……的怀抱，该也如这般温暖吧。
　　“安枕轩，让她留下吧。”无颜老人不知何时也到了山脚，他抚着胡子：“我正愁去哪给怀素找个教琴棋书画的师傅呢，教那些东西我可不在行。”
　　安枕轩惊喜地问道：“这么说，您愿意收怀素为徒了？”无颜老人不好意思地点头：“我发现她实在是有趣得紧。和她的娘亲比，并不承让的。”
　　安枕轩看向那女子，她连忙说：“我可以的，我愿意留下。”安枕轩舒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便可以放心离去了。”
　　怀素连忙从那女子怀中探出一个小脑袋：“爹爹，你现在就走？”安枕轩揉揉她的头发：“我们昨晚不是已经说好了么，你要独自在这里学艺十年，那时你还迫不及待呢。”怀素鼻子一酸，“爹爹真的不可以陪我么。”安枕轩收回了手“不可以，我有自己的事要处理，你要乖啊。”说完后，便果断地转身离去了。
　　怀素盯着爹爹离去的背影，泪打湿了脸庞。

　　是夜，怀素窝在那女子的怀中，脆声问：“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一笑，轻声答道：“我叫抱月，拥抱月亮的意思。”怀素双眸一转，便亲热地喊到：“月姑姑！”抱月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孩子实在是聪明得紧。
　　“月姑姑，你给我说说我娘的事吧，我爹他从来都不给我提。”怀素在她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头道。抱月却在她晶亮晶亮的眸光中失神了片刻，她和她，实在太像，像到她不高兴了。
　　抱月敛了笑，看向窗外明朗的月色，双眸带上了恍惚之色，回忆慢慢展开……
　　“我第一次遇见你爹是在青楼，青楼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么，好女子是不会呆在那的”抱月自嘲一笑，继续说道：“我是那里最有名的歌妓，他带了个很俊俏的小少年来听我唱，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小少年就是你娘名叫素锦，她扮了男装跟着他混进来的，我那时正在唱‘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我只看着他，可他却只看着她……”
　　“月姑姑。”怀素犹疑地轻唤一声，抱月唇畔带笑，可她的泪水却打湿了怀素的脸。抱月胡乱摸了一把眼泪：“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提这些做什么，睡觉睡觉。”怀素轻“恩”了一声，合上了双眼。

　　次日清晨，怀素在刺目阳光中醒来，见到正于院子中忙碌的抱月，她今日换了件月白的裙，多了些清纯，观之比昨日更加心动。
　　抱月走进屋，正见怀素斜卧塌边，说不出的灵动与可爱。她抱着她在梳妆台前坐定，手指在发间穿梭，最后粉红的缎带系了个结实饱满的蝴蝶结，怀素对镜一看，惊喜不已：“月姑姑，真好看！”抱月虽笑着，心中突然有了些须心酸，怀素从出生就没了母亲，自然没能享受到这种只有母亲才能给予的关怀。
　　怀素与抱月同住风雨楼，怀素挑定这个小楼的原因很简单，在它的二楼的一间屋子，有很大的落地窗，白色的帷幔轻轻落下，实在是太过惬意。而她第一次爬上这里，更让她惊喜地发现，这里可以看得到萧沐练剑。
　　此时的她便在风雨楼二楼坐着，她大胆得坐在栏杆上，小腿在空中不住地摇晃，身旁还摆着抱月做的糕点，抬眸望去，萧沐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她很满意。
　　“师兄！”萧沐一听这声音，缓缓收了剑势，冷声道：“翎泠，我说过，别在我练剑时打扰。”翎泠不好意思一笑：“我想师兄了么。”萧沐的表情仍没有变化：“你这次比往常回来得要晚。”“恩，遇见一一个挺有意思的小女孩，师兄见了肯定也会喜欢的。”翎泠说道。
　　两人正说着，却听见风雨楼那边传来一声惊呼。萧沐抬眸一望，心中了然，便向那边掠去，翎泠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追了过去。
　　怀素利落地站了起来，正见萧沐走进院落，小脸一下子就红了，刚刚她可是在偷看人家练剑呢，不过因为她看见了那个送她中国结的小男孩，一下激动，竟从窗台上摔了下去。正在她思索该如何开口时，一个黑影迅速向她扑来，紧紧箍住她，怀素两眼一翻。
　　“我并没有用多大的力啊，怎么……师兄？”
　　翎泠，她记起他的名字了，你真是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