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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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的午后。
冬日的阳光如水般音符一样灿烂的流动，湿澈了不同的妩媚和忧伤。
我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捧着《史记》心不在焉地读着。
花园里的梅树已经长满花苞，再过不久就该开出素白的玉梅了。
恍然间。
我又想起上个冬季。
小五子在树下看着那些玉梅的神情。
忧伤却又有些向往。
眼睛有些湿润。
我将书合上，起身往书房走去。
我把《史记》放回书架上，便开始寻找济德大师给我的《大悲心经》。这《大悲心经》像长了翅膀一样，不翼而飞，任我如何寻都找不到。我急得满头是汗，将整个书房翻了个底朝天。
唐哲修站在书房的格窗外。
“小姐，你在找什么？”
我不看他，只顾着埋头苦找，“你把济德大师给我的《大悲心经》放到哪里了？这架子上怎么没有呢？”
“不会啊，小姐昨天看完，我就放在书格上了。”
听他这么说，我又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没有啊，你快进来帮我找找。”
唐哲修走进了书房，开始帮我一起找。
“这样吧，我来找这个书格，小姐你去看看那边的小柜子中有没有，兴许昨日那些小奴一收拾给放错地方了呢。”
我听唐哲修这样说，便走到那个玄漆小立柜前，一格一格地仔细寻找起来。
当我拉开第三格的时候。
一把精致的由湘妃竹加工而成的折扇静静地躺在格屉里。
扇骨主色金黄，其上有指纹状红褐色花纹，更如梅花点点，如诗如画。
折扇的周身流淌着金色的光芒。
我颤颤巍巍地拿出那把折扇，然后将折扇打开。
扇面赫然出现八个字。
“韧若柳枝，美如瑄玉。”
我怔怔地看着那八个字，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李佑，李佑，李佑。那个风度翩翩手握折扇的醉公子。
剧痛缓慢地滑过心脏，我轻轻吸气。呵，为什么为什么，想到你还是这般心痛呢。你是不是还恨着我，就算你不在我的身边，我还是感受到了你浓浓的恨意。可是，我也想恨你啊，就算你亲手结束了我们的孩子的生命，可是我还是爱着你。那种想恨，恨不起来的感觉，比你那痛快地恨更加的悲惨啊。
我的胸口开始一阵一阵地剧痛。
缓慢地，冰冷地，空洞地，硬生生撕裂般地剧痛，仿佛心已经被挖出来了。我紧紧捂住胸口，有一股粘稠的液体从嘴角里流了出来。我轻轻拭去，鲜血，一股一股地鲜血，自我的唇角涌出，鲜红的血滴落在我的襦裙上，滴落在雪白的扇面上。我缓缓跪在地上，看着雪白扇面上的那一滴似梅花的红色印记，眼前的物体开始模糊。
“小姐，我找到了，你看是不是这本。“唐哲修高兴地转过身，却看到虚弱的我，“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他飞速奔了过来，将我横抱起来。
我紧紧握着折扇。
梅花凋零暗自香，湘妃竹扇红印芳。
那一抹红记晃了我的眼，我的心。心脏地疼痛让我在唐哲修的怀里渐渐昏了过去。
黑沉沉的夜。
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
连星星的微观光也没有。
只有明镜般的月亮悬挂在天空。
是夜。
我昏昏沉沉地只知道有许多人围着我。有人在进进出出。
有人在说：“瑄儿，这是怎么了？“
还有人说：“小姐这脉象没有什么异常。身体很健康。”
也有人在说：“小姐，不会有事的。”
我的头好沉，迷迷糊糊地。
过了好久我才觉得周围好安静好安静。
突然，我的脸颊一阵冰凉。
是一只手，他缓缓摩挲着我的脸颊。
我尽力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好重。我只恍惚地看到那个人穿着一袭白衣。
黑暗中。
他拿起桌子上的折扇看了看。
还给我，那个扇子是我的，还给我，我想张嘴说话，却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他将手指放在嘴中狠狠一咬，接着用手指在扇面上按了按。
然后他轻轻吹了吹扇面，小心翼翼地阖上扇子，将扇子放在我的枕边。
“柳儿。”
这一声柳儿恍如隔世般。听的我心里酸涩无比，我好像听到了这世间最动人的情话。眼角有一滴清泪落下。
他轻缓地抹掉我眼角的泪，“柳儿，别哭。”
是梦吧，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他。
良久，我希望时间就此定格，就让我沉浸在这虚幻的华胥梦中。
蒙蒙黑暗之中。
我恍若看到了桃花般的微笑。
他衣袂翩翩，风姿绰约，飘逸俊朗。
“好好睡吧，柳儿。我会陪着你。”他摸了摸我的额头，像许多梦境中一样，他翩然转身坐在我的床榻边，宽大的白色衣袖酥痒痒地拂过我的脸颊。
曾经听老人说黄帝梦中游历华胥国，从而大治天下。因此，华胥梦乃是天地之间绝无仅有的美丽梦境，在我看来，这个晚上的梦境，才是最美丽的华胥之梦。
我笑了笑，安然地入睡。
翌日清晨。
长安竟然飘起了微微细雪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
我缓缓睁开眼睛。
床榻边没有那个白色身影。
但是，我已经心满意足。
那把湘妃竹扇静静地躺在我的枕边，我缓缓地打开扇子。
只见我昨日留在扇面的那滴血迹，已然变成一朵迎风傲立的红梅了。
是梦？不是梦？我已然分不清。我将折扇轻轻地捧在胸前。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几日后，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现在每日地必修课就是躺在床上将《大悲心经》慢慢诵读一遍，每次读完心经后，就会觉得内心舒畅，好似有无比的活力。
窗外微雪已经逐渐融化。阳光和暖。
我的精神没来由地大好。在我的软磨硬泡下，爹爹耐不住我百般无赖的乞求，同意让我出去逛一逛。我将从唐哲修那里借来的宽大的长衫套上，虽然有些不合身，不过掖一掖，整一整倒也能服帖地穿在身上。
我哼着小曲，摇着那把湘妃竹扇，踩着和煦的阳光开心地走在闹市中。我身后跟着几个被爹爹派来的小丫鬟，她们紧紧跟随，搅得我大好心情没了一半。我合上折扇，猛一转身，着实吓了她们一跳。
我拿起扇子挑起其中一个侍女的下巴。那个小女孩顿时羞红了脸，不敢抬头看我。
我似无赖一样，“姑娘芳龄几何？有无婚嫁？”
那小丫鬟说道：“小姐，别闹了，被旁的人看去不好。”
我欲接口继续无赖。
只听旁边有人哈哈大笑起来。我不满地瞥去。
不远处有一匹健壮的黑色的卢马，马背上有两个人。
是母狐狸和阿九。
阿九的神情极是不自在，他被母狐狸紧紧环在臂弯中。
“王公子多日未见，未想到竟然碰到你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母狐狸嘴不饶人，白的被他说成黑的。
“是啊，牡公子你这二男同乘一匹马，也颇有断袖之嫌啊。”我高声说道，顿时引得周围的人纷纷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阿九的脸色微变，“柳瑄姑娘，我和谷主什么都没有。”
我嬉皮笑脸地走过去，摸了摸的卢额头白色的斑点，“你是没有，不代表谷主没有啊。”
母狐狸的脸色瞬间冰冷下来，他调转马头，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和阿九要赶往华山，就不和姑娘叙旧了，改日再到姑娘府上拜访。”
言毕，母狐狸狠狠在的卢屁股上扬了一鞭，然后便绝尘而去。
我朝他们走远的方向吐了吐舌头。
“瑄儿。”
“柳儿姐姐。”
有两个人同时叫住我。
我回首。
李承牵着高阳的手，站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之中。
李承的眉宇间似有淡淡的光华，他的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温柔高贵优雅的气质。他淡然宁静的微笑。热闹的集市，因为他的笑容恍然间便宁静了。
我冲他们微微笑着。
李承，好久不见了。
他们向我走来，我牵过高阳的手。
“柳儿姐姐，刚才我和承哥哥去你府上找你，那个讨厌的唐哲修告诉我们你出去了，承哥哥说，你必定是在家闷坏了。”高阳开心地说道。
我抬眸看向李承，他还是那样淡然的微笑，可是眼眸中却流淌着闪闪的光芒。
“瑄儿，你没事就好。”他恬静地望着我，“我会派人调查清楚是谁掳走你的。”
我摇摇头，“不用调查了，我活着回来不就好了。”
我想母狐狸和阿九他们不想卷入这宫廷纷争中来吧。
“那好就听你的。”说罢，他就执起我的手，他再也抑制不住那兴奋的感情，激动地说了起来，“瑄儿，以前的事情……”
我从他的手掌中抽出我的手，“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就别提了。”
李承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的眸子暗淡了下来。
该是断了这份情的时候了。
“对了，瑄儿还没祝太子殿下和良娣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呢。不如我们去找个茶楼喝喝茶。”我说道。
李承的手紧紧攥起，他紧皱着眉头，克制住体内的怒火。
我笑着摇摇头，不再答话。李承，你可知道，何谓放下？明明得不到的，又为何强求，好好去珍惜眼前的人吧。
李承深呼吸在深呼吸，他努力克制自己，知道眼中的怒火被生生压了回去，“走，我们去茶楼喝茶。”
瑞福茶楼，长安内最大的茶楼，已经在扬州，洛阳等地开了分号。我们被店小二请到了二楼。
茶气袅袅，一股浓香的茶味扑鼻而来。我悠然自得地摇着竹扇，品着茶。
高阳则小嘴不停地吃着桌子上摆的满满的小糕点。
李承端着茶杯，细细看着瓷茶杯上的花纹，“这瑞福茶楼还真是讲究，堪比皇宫了。”
“啧啧，这瑞福茶楼可是誉满全国。”我优雅地摇着扇子，“李四兄，不会不知道吧？”
话还未说完，一个穿着黑衣的小侍卫，便跑到了我们身边，他俯在李承的耳边说了几句，李承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他冰冷冷地说着：“瑄儿我下次再来看你。高阳该回去了。”
高阳一撅嘴，不高兴地说道：“肯定又是那个讨厌的女人跟承哥哥闹别扭了。”
李承狠狠地训斥着高阳：“高阳不得胡说。”
看着李承和高阳走远的身影，我摇摇头，什么讨厌与不讨厌，只不过是自己的偏见，你不去发掘她的美好，又怎能走出这段悲哀的感情。
我起身，付了茶钱，便摇着扇子带着几个小丫鬟大摇大摆地回了家。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五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