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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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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非的原名不叫去非.
十四岁那年和母亲一起被赶出宫时,便改名叫去非了.
去非去非,远离是非.母亲如是说,奈何是非是远离不了的.
十九岁,去非被人从马场迎回了皇宫,登基做了大周朝的第十九任皇帝.
登基那天,倚立在勤政楼前眺望,万里江山在去非的心中竟是全然的迷惘.
去非不是做皇帝的料,而这个宝座也不过是全天人景仰的幌子而已,真正大权在握的是朝中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太尉宰辅裘越石.
裘越石表字山阴,天纵英才而,才三十出头便已是权倾朝野了.这大周江山迟早彼会代之.只是不知那一天的到来将是何年哪月.轻声叹息,去非将脸转向了他.
从登基以来,每天便是如此.纵然自己全无用处也要坐到那大殿之上替他发号司令.
今天讨论的乃是去非的大婚问题.年过二十才大婚的皇帝古来少有,更何况之前陆陆续续登基的皇帝俱未成年.去非是先皇的长子,也是最不得宠的一个.未及成年便被贬为庶人罚去了皇家马场做工.今次回来也是因为去非是先皇最后一个儿子了.
“皇上.皇上喜欢的是哪位千金呢?”出声问去非的是太常寺少卿.
笑笑去非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原话抛向了裘越石.“贤卿以为如何?”裘越石沉着脸并不做答只是将待选佳丽的其中一副画像递给了去非.人家说越石其人,喜怒不形于色,此话真是一点不假.一年四季去非几乎很少在他的脸上看到什么别的表情.但这样就更令人捉摸不透了,当权者如是要的便是这种效果.
摊开画卷,去非仔细将画中人看了一下.谈不上美貌,但很是清秀.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女子应该是京城里出名的老姑娘,兵部尚书的女儿.立她为后,看来是裘越石精心的安排啊.朱笔一挥去非毫不犹豫的在她的画像下画了一个圈.
“立她吧,贤良恭顺,堪称国母典范.”抛下朱笔,从御座上跨下,走出了大殿.身后的太监也快步跟了上来.走至门口,回头张望,裘越石正深深凝视着去非.咧嘴大笑,便抚掌出门了.
想来如此,立傀儡还是小孩子比较好.象他这种少年老成之人端的让人不放心啊.不过,裘越石也是杞人忧天,自己这种心无大智,胸无点墨的人岂会是他的威胁呢?万里江山于他不过是浮云而.
淡然微笑,再次立在楼前观望.
前尘忽然涌上心间.
其实,十四岁那年便识得裘越石了.那年,他还只是个小小的禁军首领,奉先皇之命来查抄母妃的关雎宫,一群落井下石的人中倒数他最为礼遇.非但没有为难去非们母子,反而将年幼哭泣的去非安抚了一番.只是如今,物事人非,昔年旧事荡然无存.母妃早已过世,而他也位及人臣.,去非却再次走回了这是非萦绕的大周皇庭.
无可奈何之人行无可奈何之事,想起母妃的话又是一番感慨.长叹了一口气,落寞着走下了勤政楼.
* * *
正月十五,上元灯节.
不能免俗而,作为帝王表率,如何也要与民同乐一番.
在裘越石的安排下,去非设宴在正德门款待群臣.而大周的子民就在去非的脚下.
玉液琼浆,烟花四放,倒有几分逍遥自在的派头.轻呷了一口酒,眯着眼扫过楼下.楼下的百姓俱沉醉在节日的气氛中,多年的战乱和天灾似乎都在这一瞬间消失.新皇是他们的希望,可他们又岂知,这新皇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朝中局势诡谲,变幻是迟早的事,只能自求多福了.
百无聊奈的转头,窥见裘越石仍是一脸严肃.
这人也是无趣,难得的节日何苦逼自己太紧,纵情声色不好么.举杯过头,去非向他示意,他只是淡淡的略微点了一下头,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了.
再次扫过楼下,穿梭的人群中,竟有人还在做买卖,看样子是专门修理金银器皿的.计上心来,去非忽然想跟大家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舒缓舒缓过于严肃的气氛.节日么,又何必不拘泥于庙堂的威严.
“楼下的匠人.”突然起身高喊,将座中的大臣都吓了一跳.而楼下的百姓也齐齐的向去非望来.
“叫你呢!”朝那匠人挥挥手,去非道.“你会修理冠帽么?”
“草民会.”那人答道,但身体的震动异常,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微微一笑,去非看了看周围的百官.他们脸上俱现出了好奇之色,就连喜怒不形于色的裘越石也不例外.再次微笑,清了清嗓子朗声地开口了.
“朕有一破损平天冠尔会修否?”
“草民会.”那人轻答,头压得更低了.去非微笑不语,轻轻的解开了头上的冠帽.这个动作如此舒缓优雅却引来了一片吐气声.
“陛下想做什么?”上来阻止去非的是裘越石,捏着去非的手他的脸胀得红红的.斜眼看他去非答道.
“自然是拿下去给他修理啊?”“可陛下手中之物乃是天子的龙冠怎可以轻易假他人之手.”
“龙冠?”去非惊异,然后附答.“朕看来它只是顶破损的冠帽而已,卿家若是想要那朕就把他赐给你吧.”
此言一出,周围的惊呼声更大.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去非这么一点破更显尴尬.
“微臣受不起.”咬牙低语,裘越石捏去非的手是再重了半分。望了望有些微红的手腕,去非更是夸张的叹了一口气.“原来卿家不喜欢这顶破冠帽啊,那朕只好另送他人了.”这样说着,将头转向了楼下的匠人.“这冠帽留着无用,而裘卿家也不要,那朕就赐给你吧.”
“草民不敢要!”伴随着众人夸张的大叫,那人抖抖缩缩的俯头跪了下去.“陛下.”更用力地握住了去非的手,裘越石连双眼也通红了.去非回头看他,笑意更甚.不就是顶帽子么,何苦大家看得如此重.“君无戏言,朕说的话岂能收回.这冠帽还是赐你,只是你就不要戴出来了,晚上对着镜子自照也是不错.”说到此处去非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想到一人晚上,戴着皇冠天天揽镜自照也颇为有趣.哈哈大笑着将冠帽抛下,那人只得无奈地谢主龙恩,但想必这昏君之名也要传遍天下了.
越想越觉得有趣,竟再也忍不住狂笑起来.
看着去非,裘越石的眉头也顺之更紧了.只怕此刻他心中想的是,自己找来了一个麻烦.是啊,麻烦,人生来就是麻烦.吃喝拉撒,名誉地位,金钱权利哪样不是麻烦.生有一口气便会惹来无限的麻烦,在麻烦中自得其乐也未尝不可.只是多数人不知道怎么找寻这个道理而已.
打着哈哈,在众人的目光中去非摇晃着下楼了.
酒醒何处而,晓风残月亦.
* * *
那日大宴过后,去非是声明在外了.昏君的声明显赫啊,古往今来有几人将御戴冠帽做物赏赐于别人,想来他倒是古今第一人呢.更何况自己于朝政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呢?
这不,今日赤胆忠心的裘越石裘太尉便亲自到关雎宫来找去非了。
关雎宫不是皇帝的寝宫,但去非幼年生活于此,童年回忆难以磨灭.故而回宫后去非还是不顾众怒的住回了关雎宫.难得的是裘越石没有反对他,不然纵使去非端出天子威严也是难成的.
打着呵欠,再次听着门外太监的通报.这是第几次了,一天中总有这样的几次.今次是因为自己称病没有上朝.算来一月中已经有三十天没有上朝了,这样看来,那岂不是已经一月未上朝了.
再次打了呵欠起身穿衣,却看见脸色黑黑的当朝太尉.
“呃,裘爱卿,你来了.最近朕身体微疡真是有劳爱卿你了.”尴尬地微笑去非热络地与他打招呼.他倒是不理,只黑着一张脸直接将去非从龙床上拽下.
权臣威风此刻尽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