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听风》未末陌

21、第十八章 春水桃花满（上）

　　此时，我正坐在父皇赐给娜拉暂时居住的公主府纯丝阁里，陪着娜拉这个待嫁娘。
　　娜拉顶着一双黑眼圈，黑着脸坐在床边，看得出来昨夜一夜没睡好，旁人定会以为她快要出嫁紧张得一夜没睡，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为什么我要顶着这老么子东西啊！”娜拉脸色铁青地大喊，手就要扯头上。
　　“姑娘，哦不，公主，莫要动乱了。”一旁的妆娘赶忙拦着娜拉乱动的手。

　　没错，问题就出在她的头上。

　　平时我们梳妆不过是挽个发髻就罢了，但是因着这是新娘妆，也就格外复杂——前日在府上落脚，便开始洗脸梳妆，一梳头就是四个时辰，头发层层叠起，在上面插满金玉珠宝，挂上珍珠玛瑙，还要安上假发髻，用一个木托子托着。夜里不可以躺下睡，还得坐着，斜靠着床柱子睡。
　　“不要动了，娜拉，反正你也就嫁这么一次，忍忍就过去了，”我掩嘴偷笑，假意同情摸摸她的发髻，那假发髻和真发连接得天衣无缝，想摘下来歇歇都不可以。

　　“说得轻巧！”娜拉咬牙切齿，“那个混蛋，压了我一辈子，连成亲还要压着我，真是气死我了。”

　　“哦，”我暧昧一笑，“那也没办法啊，谁让你要嫁给他呢，就得被他-压-着啊~”

　　“呸，”娜拉推了我一把，许是太用力，发髻动了下，扯到真发，疼着她脸上的眉缩了缩。
　　我无奈地帮忙扶着发髻，小声嘀咕，将来我嫁人死也不戴这个。

　　可还是被娜拉听见了，“你一个皇后的嫡出公主嫁人铁定比我还隆重，到时有你受的，哼。”
　　瘪瘪嘴，父皇最疼我了，我死都不要，他哪里奈何得了我。我这番想着，却没想过爱我的父皇会就这样离开了我，而我的姻缘……

　　在娜拉和越兰国主的要求下，送亲的礼节并没有过分按照我朝的风俗，而是让我们领着娜拉出来，国主柯修喜气洋洋地与哥哥他们客套，说上几句场面话，便将娜拉抱上了马车。
　　那个娜拉爱着的人，虽是一国国主，但是身着淡黄宽袍，长袖大襟，襟口绣着皮毛，显得豪气而不失沉静，容貌虽然不若七哥俊秀，也是浓眉大目，气质高贵，与俊美大气的娜拉相配之极。
　　我独自站在门边，看着娜拉入了车。那是辆用红绸装饰的大车，挂着精致的小铃铛，镶着淡色的小花，虽不是过分奢华，但也是极富心意，看得出来，那人对娜拉是真心的。没有虚伪的豪华，却有真心的修饰，是娜拉喜欢的花和他们间珍贵的信物铃铛。

　　若然将来嫁人，我也希望得到爱人的真心相待，无需奢华隆重。

　　看着大队车马启程回国，恍若一切都是一场梦般。

　　“等一等！”突然想起什么，我猛地尖声大喊，不顾众人的诧异，匆匆跑过去。
　　我这一叫，车马真的停了，因为娜拉喊了句，“等她。”

　　跳入马车，“给，”我从怀里掏出两个荷包，宝蓝色的，是红线草的袋子，递给娜拉，“这是红线草，我留着也没用，就送你们吧。”
　　娜拉接过，别过脸，故意板起脸，“哼，就知道你吝啬，原想着你这么赶着该不会是送我金簪子金手链什么的，却是这么点东西，真不该等你。”
　　我笑了笑，跳下马车，“祝你和你的冤家手拉手一辈子，死都死在一起啊。”
　　“呸，”娜拉坐车窗口边，没好气地伸手戳了我一下，“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什么鬼话。”
　　我吐吐舌头，摆摆手，“临时忘了怎么说嘛，嘻嘻，”摸摸头，“真有点舍不得呢。”
　　“这一去也不是很远，又不是万里迢迢，”娜拉嬉笑了一下，放下帘子，马车再次启程了。

　　看着滚滚沙尘卷起，马车越走越远，直到我看不到为止。
　　是啊，不是万里迢迢，可也是千里迢迢啊。

　　“都让你平时多看书，关键时候就不会出糗了。”
　　刚刚便知他跟过来了。
　　“你以为你长得人模狗样就是书生文人了吗？”我瞥了旁边褐衣大袍的任之迁。
　　他双手抱胸，吹了句口哨，不搭理我。

　　就这样，我们静静站着。

　　“要是我将来嫁人，只要我爱的人单人匹马来载着我，带我看尽人间繁花，留有一片竹园小楼就够了。”我突然出声，轻轻说道。
　　“哎，那么简单啊，那我找不着娘子时就找你凑合吧。”任之迁乐呵呵接腔道。
　　我伸手便想打，“去死吧！！”

　　“我不要死在你手上！救命！”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啊，你顶多是狗尾巴草。”
　　“你也只配狗尾巴草下死！”

　　......

　　就这样，带着父皇的册封，带着公主的荣耀，娜拉就这样离开了我的生活，开始了她新的人生，而我，也开始了我命运中的人生，无论后来的我如何假如，都无法摆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