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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命里有时终须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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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篗毕业后理所当然就投奔了屠苏,发家致富的或大道或小桥上,屠苏扇着一面小红旗站在前端笑得尖嘴猴腮,屠篗不忍直视却也不得不乖乖就范。
那一年屠苏偷偷摸摸地开了家出版社,也不知道是捡了谁的糟粕,反正左捣鼓右摆弄的,又慢慢腾腾七扭八歪地开始盈利了,像一条贪吃蛇。
而现在这家缓慢盈利的出版社就掂量在屠篗的手里,屠苏才懒得管屠篗刚毕业是否操持得了,她只是想早些丢手自个儿轻松快活去。屠篗又气又急却也拿屠苏没有半点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所幸不是个愚鲁的孩子,辛苦归辛苦,可看着公司扶摇直上的感觉确实又无可比拟的爽,于是屠篗一边埋怨屠苏吃香喝辣不想事儿一边十分感谢屠苏给自己做了一片天。说来真是矛盾又幸福。
这年屠苏已经二十七,活脱脱大龄女青年一个,屠家老父老母老奶奶老爷爷甚至屠篗都跟着着急,然而当事人却依旧做着她自己的事儿寻着她自己的乐子,似乎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青春大方豪爽的甩卖会。
偶尔有空的时候屠苏喜欢坐地铁或公交四处逛逛,一逛就到天黑,当然,屠苏很多时候都是相当有空的。林子大了看见什么鸟都不稀奇,更何况这座城市地广人多,屠苏这么日复日闲逛着突然遇着一只两只猫头鹰自然就不奇怪了。
猫头鹰不是别人,正是高中时隔壁班的班花张媛媛。
末班的地铁,车厢里稀稀落落,靠站时屠苏贴在门边努力张望着外面广告牌上的小美女,口红艳得很漂亮呀,眼睛也好看,要是脸不那么锥子的话倒是跟那谁谁谁很像呢……
就在屠苏意`淫得快要掉进深不见底的漩涡时,被人大力拍了下肩膀,飘过来的是一阵稍微嫌浓了的香味。
屠苏条件反射去擦嘴边的口水,摸了半天却只摸到一片干干净净的下巴。
“你是屠苏吧?”
“是。”屠苏被刚刚那一巴掌拍得有点蒙,头点得很乖巧,“可是你是谁呀?”
“我是张媛媛啊,高中零八班的张媛媛,那会儿咱们老一块儿玩的啊!”张媛媛很高兴,伸手就挽上了屠苏的胳膊,“想起来了不?”
“啊?想、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
想起来才怪,屠苏偷偷地皱了皱眉,时间已经过去十年有多,当年那个高中屠苏除了记得自己读的是零九班和初恋是寻孝静之外,谁还会记得个屁隔壁班的什么什么,简直是在讲笑话好嘛?姑娘你确定你不是个人贩子想拐我这个奔三十的老女人?
“你记性这么好?都十多年了还认得出我呀?”
“你都没怎么变好吗?就连头发都没变,长一万年都这么点儿……”
“哈、哈哈,这样好洗,不麻烦。”
屠苏不尴不尬地应承着,眼睛却朝头顶的地铁站点图瞄去,下一站是个公园,干脆下去溜达溜达晚一点点再打车回家吧。
“诶,屠苏,这会儿也不算太晚,你明天有事没?没事咱俩找个地方聊聊吧。”
“啊,我明天刚好有点……”屠苏刚要拒绝,却在那一秒被张媛媛轻巧一句话征服了所有借口谎言,某种见不得光的情愫在地铁的冷风中簌簌起舞。
“对了,去年年底的同学聚会的时候你们班就安排在我们班隔壁包厢,你没去吧?那个寻什么的还跟我问起你了呢……”
“寻什么?寻孝静?”
“啊,对!就是寻孝静!”
屠苏不自然地晃了晃脑袋,眼睛里闪闪烁烁,“我明天刚好没事儿,咱们下站就找个地方喝点东西吧。”
“好,你请客。”张媛媛捂着嘴笑了,娇态尽显。
张媛媛想去酒吧热闹热闹,屠苏却执拗地找了个雅座点了一瓶酒堵住张媛媛的聒噪。
东拉西扯说三道四了大半个钟头屠苏才终于按捺不住问起了今晚的第一个关键性问题。
“去年你见到寻孝静了?”
“是啊,说起来还真不容易。”张媛媛叼着一块水果沙拉心情不错,“听你们班大头说你和寻孝静都没参加过聚会,就去年寻孝静才头回露了一次面,问了下你就走了饭也没吃,大头他们都说现在就你最金贵,聚会这么多年您都没来过,人寻孝静还起码让人看见了脸……”
“看见了脸啊?那她脸怎么样?”屠苏含着一口酒,身子微微前倾着生怕漏过张媛媛半分半毫的表情。
“什么她脸怎么样啊?”
“咳咳,我是说她长得怎么样?”
“还不就那样。”张媛媛其实不大喜欢寻孝静,上学的时候男孩子总拿自己跟她比,比来比去就比出了张媛媛的不待见,女孩子之间的嫉妒就是来得这么不值钱。
“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呗。”
“那,她好不好看啊?”
“诶?屠苏你怎么尽问她啊?那会儿不是应该跟我关系更好些吗?”
是吗?跟你关系更好些吗?那为什么我只记得寻孝静?
屠苏挠了挠脑袋,有些破天荒的不好意思,“不是,我是有些事要找她的,只是后来一直没机会联系到,况且你不是说她问起我吗,我就好奇了。”
“哦,这样子。”
张媛媛将半份沙拉解决完毕,终于将手伸向了酒杯,“她就问我后来有没有看见过你……她长得挺好看的,五官比以前长更精致了些,其余没什么变化……对了,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大头有没有她的电话吧?”
“啊?不用不用。”屠苏直摇头,满肚子的巨大惊吓和不知所措,“也没什么要紧事,我去年好像看见过她一次,她也在本市工作吗?”
“没有,她在A市,国家单位铁饭碗呢。”
“哦,A市啊……”
张媛媛不知道又扯到哪件万儿八千年前的事。屠苏开始低着头喝酒,半瓶后才得出结论,这酒不好喝,又苦又涩。
告别老同学之后,屠苏一个人走在也不知是几点的街,摇摇晃晃东倒西歪,脑袋里幻想的却是寻孝静比以往更精致些的脸,那是怎样一张脸?
屠篗找到屠苏的时候她正坐在天桥底下一个人聊得热闹。
“屠、屠苏?”
“啊?”屠苏抬头看向屠篗,几秒后傻乎乎地笑了,眉眼发光,像个孩子,“我说你不是打听我吗?打听了个开头怎么不继续问下去啊?总能找到我的呀……”
屠篗被那个傻子式的笑容震惊了,也真是难得看到屠苏这个祸害可爱的一面,“什么啊?你跟谁说话呢?”
“跟你啊,你在找我吗?好担心你只是随便问问啊,我都不敢太刻意去找你,你快来,你先找着我好吗?那样我就可以很开心地告诉你我也……”
屠篗听不太清楚屠苏的醉话,这晚风哗啦啦的半夜,他只想快点把这个丢人的醉鬼弄回去。
“喝了一万年酒量都这么浅,这么不争气就不要喝啊,回去喝你的奶茶粉好吗……”
“寻小静,如果我冲过去找你的话,你会怪我吗?会像高三你回的那封信一样吗?”
“会的,谁叫你是傻X。”屠篗背着屠苏,气不打一处。
也幸亏屠苏不重,屠篗走了好长一截没拦着车倒也还不是太费力,背上的醉女人酒气熏熏,时不时还要吧唧嘴。
“屠苏,我是你梦中的小情人,你快告诉我你银行卡密码多少?”
“呵呵呵呵呵呵……”屠苏又开始笑,笑着笑着就没了声响,睡着了。
屠篗的肚子里犹如有一万头羊驼奔跑,它们英姿飒爽,它们奔走跳跃,它们相亲相爱……
啊,多么曲折奇妙又操蛋的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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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屠苏菜着脸捂着胸口终于奄奄一息地爬下了飞机。
飞机这东西实在是悬,太悬了。花了几分钟镇压好心情后,屠苏咽了咽口水朝机场硕大‘A市欢迎您’比了个剪刀手,耶!
冲进酒店房间时,屠苏丢下行李一路狂奔一路将自己扒光风风火火地投入浴室雨霖的怀抱,洗白白洗白白……
一个漫长的有生以来从未这么仔细的洗浴之后,屠苏光溜溜地站在镜子前左右琢磨。
她准备了许多衣服,她迫切需要一个最好看最合适的自己,她要拿出最好的去展示给A市那个人看,她要她看见,她也不差。
套装?衬衣?牛仔裤?裙子?还是穿那件收襟的刺绣小毛衣?
很久很久过后,依旧光溜溜的屠苏打了个喷嚏,而她在抽纸撸鼻涕的时候终于发时针已经指到了下午四点。
听说国家单位都是准时五点下班,于是屠苏也自然地一点都不刻意地在四点四十五分准时到达目标地点。
当屠苏拉扯着脸部肌肉用自以为很祥和的声音问起寻孝静时,人给的回答却没有用上半点表情。
“你说寻孝静啊?她上半年辞职了,具体去哪了我也不知道。”
“……”
屠苏站在人门口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曾经带领寻孝静一路打下和谐工作生活的老头恰巧路了个过,热心肠掉了满地。
“小寻辞职是去找她的相好去了哟,小年轻就是有这点好,啥都不怕不在乎……”
屠苏觉得心口痒,或许是那块皮肤被胸前繁复的刺绣刮弄到了,总之不舒服的很。
那晚丢了满地衣服的房间就这样退了,屠苏半刻也没有停留立马踏上了归程。回去的飞机上屠苏反倒分不出心思去担心飞机的悬了,她挺难过的,就如同十七岁那年站在倒闭的小南门茶铺面前一样的难过。
那年的那个下午和现在的这个下午,其实是一样的吧。
难道说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