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寻》宋九千

2、十年前的天雷情书

　　要不是早恋屠苏绝对上不了大学。

　　屠苏初恋那时候，说不清楚是早还是晚。
　　那个时候的她刚刚搞清楚男孩为什么站着撒尿，属于晚熟型纯情女。不似其他些这个年代生人的小孩，屁大点个人就晓得抽烟，还拿来摆造型，叼着嘴头把眼睛熏得睁不开，跟吃多了肥皂一样。屠苏经常看到那些傻逼娃儿，头发染得跟红绿灯一样，有的还染成金黄色，统统立起来。她只能假装他们是阿童木的脑残粉。

　　屠苏的初恋是在高三的时候，整天整天浑浑噩噩的自己终于在高考的前两天给前座的漂亮女孩写了封情书，那封情书的内容，屠苏到现在还能倒背如流。

　　简直堪称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寻小静，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一个诗人，我最好的句子都是献给你的。你的头发是我梦中的绳索，那里散发这个迷人的甜味，倾听我的心跳。

　　寻小静，我们来做个游戏。闭上眼睛，把睫毛合起来，打开双臂，深呼吸，祈祷这一天不要结束，动动嘴唇，我们来做动作，这里我用的是动宾结构。

　　寻小静，旋转你的身体，裙摆飞扬起来了，这是午夜最沉醉的一刻，红酒倾倒在你的皮肤上，你美得向一尾红色的鲤鱼。

　　寻小静，每扇门后面都有一双不眠的眼睛。你看见吗？我的座位一直都在你后面，整个四季我都枯坐在你的身后，并非为了回忆过往，只为你的到来。

　　寻小静，我没有柔软的目光，没有柔软的双膝，没有柔软的音符和旋律，但是我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注视你，注视你的漫舞蹁跹。

　　寻小静，你是住在我眼睛里的人，每当眼睛眨动一下，我的生命就停顿一下，深海里到处都是沉默的游鱼，它们行走的姿态仿若一个无法摆脱的梦境。
　　而我，我的世界一明一暗犹如水中的童话没有结局。

　　寻小静，我知道我的字很俊秀，可惜它不能挽救任何离别，高考之后，你我就要奔走于各自的生命线上，从此各不相干。可是我不想累死在初恋的黄金大道上，既然已经无法避免这该死的别离，那么，就让它更加惨烈些吧。

　　我亲爱的寻小静，当你从梦中醒来，别忘了你就在我前面停留，期待与我的相遇吧。

　　我亲爱的寻小静，我担心你睡得太深，错过了午后的小南门。

　　至此，最喜欢你的屠苏。
　　×年×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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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这封肉麻又天雷的情书确实是出自屠苏的手没错，多么屈辱的历史，多么傻×的青春，这还不够，配上寻孝静的回信才算是巅峰之作。

　　“屠苏，你的确没有告诉过我你是一个诗人。

　　屠苏，我对你的游戏一点都不感兴趣，就像你每天在我后面打扑克，我从没回头看过一样。

　　屠苏，我很讨厌鱼，特别是鲤鱼，我想这不需要原因。

　　屠苏，我知道你没有任何柔软的天性，你就是一块钢板，或者石头。这些特征都在你平日的粗口和暴躁中充分体现出来了。你可以注视我，我不会戳瞎你，但也同样不会跳舞。

　　屠苏，你不能学其他女孩乱用童话这个词，你要知道童话是美好的，而你的世界简直就是植物大战僵尸的现场。

　　屠苏，说实话，你的字真的一点都说不上俊秀，顶多算得上勉强能看清，还有屠苏，下次写信能用张干净的纸吗，这上面的大蒜味儿让我闻着特别不舒服。

　　屠苏，你不适合写情书，看这封信就感觉你在盼着我死一样。

　　屠苏，小南门倒闭了，你脑袋被门挤了吗？

　　最后我想说，屠苏，你忘了你是女孩儿了吗？或者你没看出来我也是女孩儿？最后的最后，我要告诉你我不是寻小静，我叫寻孝静。谢谢。

　　谨此，一点都不喜欢你的寻“小”静。
　　×年×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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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岁的屠苏就这样站在倒闭的小南门茶铺门口，捏着寻孝静的回信愣了整整一下午，似乎是传说中的失恋来着……

　　如今，二十九岁的屠苏重遇了自己的初恋，寻孝静。十二年。

　　屠篗来的时候屠苏正抱着合同昏昏欲睡，使劲推了推面前口水四溢的某人，“屠苏你怎么又偷懒！”

　　“屠篗！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吵我睡觉！你是耳朵有毛病还是脑子不健全？”不出意料，惊得差点翻下办公椅的屠苏果然再次跳脚。

　　“谁叫你一老偷懒。”二十五岁的屠篗长得十分高大帅气，再不是烂泥湖那个泥娃娃了，当然，屠苏也是。

　　屠苏扭开钢笔龙飞凤舞签地下大名，随后将文件飞向屠篗，正中红心。

　　“痛！屠苏你个屎壳郎早晚完蛋！”屠篗捂着被攻击脸，退出办公室时仍是一脸仇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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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来的有可能合作的伙伴有个很巧的名字，寻小静，啊呸！是寻孝静。

　　“屠苏，真的是你呀！”寻孝静扔下合同一脸喜悦，“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寻——孝静？”屠苏瞪着眼睛舌头打结。

　　“是啊，高中我足足在你前面坐了三年，那时候你可皮了……”

　　屠苏很害怕她提起那封天雷情书，连忙指着合同书打断她，“寻孝静这家是你开的公司啊？”

　　“怎么可能，我就是我老板派过来的廉价劳动力。”寻孝静微微笑着，好看得不得了。“屠苏你这些年混得不错啊，以前怎么看不出来你还做生意的天赋？那会儿就知道你打扑克牌出老千的本领简直无人能敌。”

　　屠苏挠了挠脑袋，看着寻孝静的脸红了耳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多年以前，忘记了是怎样的情景。屠苏只记得当时她站在寻孝静家楼下，望着两旁边密密麻麻的房子，有高的有矮的有蓝色的有灰色的有红砖没有粉刷的。

　　那个时候的屠苏想，她们不过是这座城市里面的困兽而已。高楼大厦将她们匡进在这座说不大说不小的笼子里。
　　当你仰望星空的时候，除开楼房你发现你看到的这片天空竟变得如此狭小。当你仰望天空的时候，楼房将阴霾埋进你的眼睛里，天空也一并变得灰朦朦起来。后来你会觉得自己越来越渺小然后感到害怕。

　　屠苏还记得，当时她在被拒绝之后抱着书回家，然后突然的一卷恐惧感袭来，只觉得胸很闷。然后当她仰望天空的时候突然觉得这座城市似乎从来不曾熟悉，或者说她从来没想试着熟悉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它对屠苏而言是和去别处旅行暂留之地一样。

　　然后屠苏匆匆的回家。

　　其实对于很多自认为熟悉的东西，都会感到突然的陌生，陌生到你觉得可怕。就如同失忆一般。我会想，如果有一天脑子真的突然被抽空，对周遭的事物真的一无所知的时候，那会是什么样子。是会像孩子一样觉得新奇吗还是会像老人一样觉得无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