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朋友》雨落听风

2、第 2 章

　　而后的日子平淡无奇的过着，单独在小路上走的习惯却被打破了。因为，又多了一个人和我一起去走走，那个人就是陆磊。我们时常都会约对方出来，去买CD或是听音乐会，看摄影展。

　　通常每次出去，最后都会去幽静的小路上走一会，有时我也会去他的工作室坐坐，看他新拍的关于上海的照片。在他的照片里，有很多不同颜色的上海。金贸大厦上看下去的车河，昏暗路灯下的流浪狗，大太阳底下坐在弄堂口闲聊的老人。每一幅都有一种颜色，一个故事。这就是我喜欢的城市，有故事的城市。

　　陆磊常说，在照片里看别人的生活，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任何东西都被定格了下来，是永恒也是不可改变的无奈。

　　我还会去他家，看看那只黑色的猫。他家只有他一个人住，外加这只叫糖糖的猫。糖糖的毛色很漂亮，可惜就是太肥了，因为它有一个很会煮饭的主人，当然享尽口福。陆磊对于猫格外的喜欢，他告诉我，糖糖是他在路上捡回来的。他和猫在一起的样子和平时很不一样，没有了那种拽拽的感觉，眼神也是少见的温柔。

　　几乎所有咖啡店靠着落地窗户的位子，都被我们坐过。透过大大的玻璃，一切悠闲或是匆忙都从眼前晃过。午后的阳光，四溢的咖啡香，我们之间都没有太多对话。如此个体的消磨时间，原来也可以两个人一起享受。

　　甚至，双休日晚上睡不着的时候，都会把对方拖出来，一起去通宵营业的书店看书。天刚亮的时候，我们就会坐在城隍庙的小吃店里，等着吃最新鲜的蟹粉小笼包。

　　我不知道这样的关系是什么，我知道的是，我对他，仿佛有种感觉，却不知道那是什么。甚至，他出差不在上海时，我都会有一些不习惯的感觉，似乎少了点什么。

　　但，我却有些害怕这样的处境，原因是楚凡。楚凡还会经常约大家出来，那个时候，我和陆磊都很少交谈。我下意识的不想让楚凡知道这些。看的出来，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楚凡把所有的心思全放在了他的身上。

　　曾经多嘴问过：“楚凡啊，你是真的喜欢那个陆磊吗？”楚凡并没有很快答我，她想了一下后，才点了点头。她的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这是我不想听到的答案，却也是我早就猜到的答案。

　　从那以后，陆磊再约我出去，我便有些迟疑。我不想那些可笑的，和好朋友抢一个男朋友的戏码，在我的生命里上演。楚凡的性格我很清楚，或许她平时嘻嘻哈哈，好像只要看到帅一点的就都想嫁给人家。但其实她如果遇到真正喜欢的，就会认死理。而现在，这个人就是陆磊。

　　那我呢？我反问自己。

　　不可否认，我对陆磊的确有好感，但他又怎么想，我不得而知。不确定的矛盾心情，让我好像站在了一个晃板上。多一秒钟，都有可能会从上面摔下来，遍体鳞伤。

　　让我头疼的不止这件事，还有一件更让我不知所措。我刚大学毕业，学的是服装设计，现在则在一家国际知名的公司里实习。公司每年都有几个名额给新人，去国外进修见习，这是人人都争着要去的。巴黎，米兰，伦敦，纽约，这些城市对于一个服装设计师来说，简直就是圣地。

　　本来，我也一心想要去见识一下的，可现在机会到了我的手里，我却犹豫了。这一去便是两年，两年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元旦刚过，某天我一个人在家，突然门铃声大作。开门一看，是楚凡，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裹的像个熊猫。但却一直不停的打喷嚏，看样子是得了重感冒。

　　楚凡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对着我嚷：“笑宇，你快来看看我刚买到的东西，跑了一上午累死我了。”

　　“你先擦擦你的鼻涕，不要弄脏了我家的沙发。”

　　“你这破沙发也不值几个钱，弄脏了大不了我帮你洗好了。”楚凡带着很重的鼻音，声音有点沙哑，却透着兴奋，“你看，这可是好东西啊，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她边说，边拿出她所说的好东西，原来是一架老式相机。

　　“你买这个干什么？”

　　“陆磊的生日就快要到了嘛，所以我想买份礼物送他，想来想去，他喜欢拍照就买个相机送他。你不要小看这个相机哦，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我打听过，这种型号的照相机已经很少有卖了。我找了很多地方，问了很多人，才让我找到的。陆磊应该会喜欢吧。”

　　我坐在楚凡身边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摆弄相机，她的鼻子应该是被风吹得，很红。外面天很冷，在这样的天气里，她用了那么多心思去买一份生日礼物。也许，她并没有感到冷吧，她的心里应该是暖暖的。

　　送走了楚凡，一再叮嘱她回去要吃药，小心身体，她却嘻嘻哈哈，一点都不在意这点小病。在家坐着，越坐越觉得心烦，就出来走走。

　　上海的冬天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冷，街边的树上，叶子早掉光了，留下光秃秃的树干。怪不得，别人都说，冬天的时候人会比较消沉，因为，身边的事物都变得如此孤单。但，为什么，之前的我一直没有发现呢，还是，心情才是最关键的因素。

　　楚凡的那份礼物，她视之如珍宝，一下都不让别人碰，就等着在陆磊生日的时候送给他。这是一份厚礼，真的，它让我觉得沉重。

　　1月15日，公司终于作决定让谁出国。

　　就快下班时，陆磊打来电话，约我去买书，我答应。

　　在书店门口看见他，微笑着打招呼，我依然用平时的态度面对他，即使，心里有千万个句子在打架。

　　我们在书架中穿行，随便到处看看。这是我们来书店一贯的状态，总是没有什么特殊的目标，不一定说非要买什么不可。只是，喜欢这种挑书的感觉，书店里的灯大多柔和，背景音乐也都是轻缓的，人会有一种充实着的轻松。陆磊曾开玩笑说，买书要比买衣服方便多了，翻几页就能决定要不要买，而不用像买衣服那样一件件试穿。

　　“你想买什么书？”我今天似乎不太适合这样的悠闲，忍不住开口问。

　　他放下手上正翻着的书，看了看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食谱，买回去练习一下。你上次说你的那些游记都看完了，那就再帮你找几本，让你好在梦里去环游世界。”

　　“哦。”我扯扯嘴角，继续沉默。

　　他也没多说什么，或许他看出了我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只不过不说出来罢了。

　　“我……”“你……”

　　我刚想说什么，没想到，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想说什么？” 一被打断，我似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如你先说吧。”

　　“我是想问你，你等下有没有时间去我的工作室，我有点东西要给你看。”

　　“哦，我等会有空。”

　　“那好，买完书去吧。对了，你刚要说什么？”

　　“我…那个…我只是刚想到要帮同时买本书，你等我下。”说完，我逃走般地走开，想说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买完了书，陆磊带着我去了他的工作室。我有些小小的好奇，问了几次陆磊都三缄其口，神神秘秘的，究竟他要给看什么呢。

　　进到屋子里，这里和我以往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但我发现，墙上的照片似乎全都换过了。我不是很明白他要我看的是什么，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看陆磊，他只是高深莫测地笑着。

　　我走近仔细地看，每一张照片仍旧是漂亮而精致得记录着每一处的地方。我一一看过去，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他不说话，但我知道，秘密一定是在这些照片里。可是，这些和我以往看过的有什么不同的地方，这里面藏着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猛然，我似乎把握到了什么，再次从第一张开始，没错，每一张都是这样的。

　　某个广场有小贩在卖心形的气球，某条大街上心形的霓虹灯，某个街边的咖啡店里心形的座椅……每一张里总会出现这样爱心形的东西，杯子上的画，行人手中的包，大幅宣传画的图案，甚至是天空中一朵无意而成的云。

　　我惊讶的回头看着他，这些就是他要我看的东西，这代表着什么，我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它背后的含义。

　　“这些是我从我拍得照片里找出来的，我希望可以让你分享到。或者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寻找，存在于每个角落的爱。今天是我的生日，不知道我能不能收到一份我很想要的生日礼物呢？”

　　我想说话，却觉得有些哏咽，忍着不让感动的眼泪流下来，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形容我现在的感觉。来这以前曾做的决定正在慢慢的瓦解，我开始动摇，我应该要接受吗，还是拒绝。

　　音乐声打断了无声的环境，那是陆磊的手机铃声。他有些不情愿地拿出手机，看了看，又看了我一眼，仿佛有些犹豫，但，还是接了。

　　“喂。”

　　“楚凡啊，有什么事？……”

　　我像被惊醒了一样，是楚凡，今天既然是陆磊的生日，那她应该是想把生日礼物送给陆磊吧。

　　“……我现在没有空，晚一点再给你电话。好的，再见。”

　　陆磊挂上了电话，略带迟疑，他在等我的答案。

　　我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公司决定了，让我到巴黎去进修，我……已经答应了……一个星期后就走。”

　　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这样说……

　　整理完所有的东西，爸妈送我去机场，没有其他人来送我。

　　我终于决定了要离开，挥别自己守候了那么久的地方。

　　我靠着悬窗，再看看我的城市，我的家。我也不知道两年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各位乘客，我们的飞机即将起飞，请您系好安全带。本次航班将飞往巴黎，整个行程大约需要……”

　　飞机向着太阳飞去，我将叶子放在窗前。

　　现在看，手中的叶子依然和当初的一样，在阳光下闪耀着美丽的光。以后的日子，我会一直都带着它，我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我想，那一幅幅照片早被我收录在记忆里，我会自己一个人去寻找每个角落里的爱。

　　那些曾经拥有的回忆和片段，总还会在时间的轨道上，平行而过。

　　一切都会慢慢消失不见，我们也都只是城市里匆匆的过客，不留下什么，而无论是怎样的故事，还是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不停的，开始和结束。

　　而我们绕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改变。

　　你我，只不过是，朋友的朋友。

　　仅此而已，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