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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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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朵白玫瑰开到盛时,分外浓艳,没有半点阴翳气味,反倒显得喜气洋洋,要不是旁边配了白菊和百合,以及细细碎碎的满天星,包装用了银灰丝纱和黑色绸带,简直看不出是葬仪花束。
萧殊寒淡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花束放到墓碑旁,退开一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
才不过四年,银灰花岗岩上字迹依旧清晰,并没因风吹雨打有些许磨损,一如公爵的记忆。
西尔维娅•亚力森多特•萧-诺西阿,1978-2000.
公爵盯着墓碑看了一会儿,旁边的老人已经端详了他有一阵,这时缓步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萧殊寒回过头,无言地向他点了点头。
死者为大,旧事已矣。
贝纳多特公爵怜惜地看着女婿,也叹了口气。他对这女婿原本满意到十分,家世人品资质无一不是上乘,只恨女儿没福,嫁了这么好一个丈夫,却生了那样一个外孙,自己又不争气……想到细处,公爵几乎堕泪。
萧殊寒心里明镜一般,扶着岳父也不说话,在萧-诺西阿家祖传的墓园里踱了一会儿,回头见内弟贝纳多特勋爵讪讪跟着,摇了摇头,唤他过来闲聊了几句,聊以开解岳父。
老公爵叹气道:“瓦兹你倒是多和费罗斯汀学学。”
萧殊寒并不接口,心知这内弟才十九岁,刚考上大学,正是浮浪年纪,出身太好容易惯坏,若不多加管教,只怕日后有的操心。只是这话却轮不到他来说。
瓦斯特•克劳德•贝纳多特并不服气,对萧殊寒使了个眼色,笑道:“那我以后常去找姐夫玩,只怕姐夫太忙,没空理我。”
他说到这里,萧殊寒想不接话也不行了,只好淡淡说:“说到哪儿去了。”
贝纳多特公爵临上车还看着女婿,满眼欲语还休,萧殊寒晓得他心事,并不戳破,只轻声同岳父告别,礼仪尽致,又嘱咐内弟好好听话,不要惹父亲生气,瓦斯特有一搭没一搭地答应了,趁老父不注意,扯着萧殊寒苦兮兮地说:“姐夫,我爹硬要我服兵役,你倒给我想个主意。”
萧殊寒素知这内弟惫懒,又不好答应帮他逃役,只含糊应付几句,送瘟神一样把这父子俩送走,自己揉了揉额头,只觉头晕。
一回头他却吃一大惊。
身材高挑的女子正站在墓碑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萧殊寒呆呆地凝望她,那一头仿佛织入星光的闪亮褐发,银蓝色的眼睛,苗条高挑的身材当年就让不少出身北欧的名模都黯然失色……任谁都无法看错,这是他曾经的妻子,曾经的贝纳多特郡主,北海公爵夫人。
他脱口而出,“西尔维娅,大家都以为你死了。”
她还穿着初嫁时的白色香奈儿套装,贴身合衬,即使生过了一个孩子,她的身材几乎也没有什么改变,柔软的嘴唇一开启就仿佛有香气拂人,“费罗斯汀,你也是这么想的?”
萧殊寒垂下眼睛,“我应该怎么想?”
她照旧声气温柔,言辞逼人,“好歹我也是孩子的母亲,你说这话,也算对得起我?”
萧殊寒中了这一击,狠狠咬了咬下唇,低声答,“说这孩子不是你生的的人是你,说不要他的人也是你,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对得起孩子?”
西尔维娅被他问得怔了,后退一步,忽然微笑,“你这会儿居然会说话了?是谁教的?”
“我家从没跟女人计较的规矩。萧-诺西阿家和贝纳多特家几代的交情,你爹将你嫁给我,我只想好好对你。孩子生出来怎样,那是天数,我从来没怪过任何人,就算我祖父也没说过半个不字。你何至于自暴自弃?”
“你说我自暴自弃?费罗斯汀,你想清楚,跟你在一起,究竟有什么意思?你是能做好一个丈夫?还是一个父亲?”
萧殊寒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低低问,“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西尔维娅轻轻微笑,“都晚了。”她目光忽然转为怜悯,靠近来手指轻轻拂过萧殊寒鬓角,不胜怜爱地叹了口气,“瞧你长得多俊,家世又好,人品也是没挑的,嫁了你,都说我是占尽了全瑞典女孩子的福气,可是谁又知道呢,你是个洋娃娃,我也是,我们俩放在一起,刚好一对儿。别人看着美不胜收,其实呢?你没看中我,我也没看中你。”
萧殊寒只觉下唇温热,血味咸涩,“洛莱呢?到这时你跟我说这些,就不能看在孩子份上……”
西尔维娅陡然冷了脸,“为什么我一定要生出那样的孩子!”
萧殊寒忍无可忍,趋前一步抓住她的手,他忘了妻子去世已经四年,掌心里那只手温热绷紧,犹如活人。
“就算你从来不中意我,洛莱可没有半点错,你凭什么这样对他……”
“放手!”
萧殊寒眼前一花,不及反应,脸上已经重重挨了一耳光,啪的一声,半张脸都灼痛起来。
他陡然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