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荆棘之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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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无声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她注视着海洋的女神那无与伦比的美丽容貌，以及将她死死缠绕住的命运之线，那双幽深的眼眸中倒映着的却不是女神本身。
是谁在操纵着她呢？
外貌与人类无异的神明无声地笑了起来：“我亲爱的忒提斯，最贤明聪慧的你，将我拦在这里，是想要向我祈求什么呢？”
海神的目光扫过周遭的人类，踌躇片刻，迎着对方平静又包容的视线，忍不住哀求道：“我不想嫁给那个人类，千洛，求你帮帮我。”
女神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向对方招了招手，轻柔和缓的语调，吐露出的却是冷酷的话语：“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为了你违逆宙斯呢？”她眨了眨眼，笑意更深，“明明你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从你接受那个神格开始，你的命运就不属于你了。”
美丽的人鱼面对着神明的目光终于支撑不住上前而去，鱼尾幻为双足，鳞片化成裙纱。她赤脚踏上了甲板，在其上晕出一圈水渍。
忒提斯的声音中带着慌乱，颤抖得厉害：“我不想要的，我不想要。”
“我知道，我知道。”女孩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手，目光落在她因激动而泛起鳞片的眼尾，又顺势摸了摸她带着骨刺的尖耳，“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帮你。”
在忒提斯不安的注视下，她的声音带着笑，低沉又甜蜜：“你只要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温柔的笑意更深，盯着对方的目光沉沉，“在我切断了大地上的一切窥探以后。”
不可违抗的强大威压瞬间扩散，忒提斯呼吸一滞，目光如同破碎的水珠般不断颤动，思绪一片空白，身体却不可抑制得轻微颤抖起来。
她徒劳地张了张嘴，第一次感受到了近乎被湿咸的海水灭顶的恐惧。
女孩唇角的笑容渐渐扩大，黑暗的色彩从她发梢显现，而后攀爬而上，占据了整个色泽。
这一刻，星辰与幽冥的女神真真切切的降临于此。
女神的目光深沉浓郁，墨蓝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幽冥的光泽。她看着忒提斯，不带任何感情的注视像是一柄尖刀划破了防线。
幽深的力量从她脚下窜出，直奔忒提斯而去。它们缠绕住脚踝，顺着小腿而上，直至将咽喉扼紧。
“没关系，”神明的语气带着亲昵的笑，可眼底的黑暗翻涌起来，酝酿着新的风暴，“朕已经知道是谁了。”
忒提斯并没有松一口气，她只感受到了来自本能的恐惧，窒息的压迫让她忍不住呜咽起来，泪水不自觉地夺眶而出，落地时却已化为了珍珠，发出叮咚的声响。
“你哭什么？”素白的手攀上了人鱼的脸庞，幽蓝的瞳孔中倒映着对方委屈又恐惧的神色，女神似乎是被逗笑了，连蠢蠢欲动的危险感都散去了不少，“安菲特里忒又不会抛弃你，你害怕什么？”
“你听话啊，乖一点，朕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女神轻笑着，漫不经心的视线像是透过她看到了什么其他的东西。
远在冥域深渊的神明抬起了头。视线在这一刻交汇，双方都没有做什么，他们隔着时间与空间的界限，遥遥对视。
连光芒都无法抵达的深渊之中，光辉璀璨的神祇露出了甜蜜的笑容，灿金的发丝如同由世间美好的一切汇聚而成，熠熠生辉的光泽笼罩其上，蔚蓝的眼瞳中盛满浮光，像是淋漓的海面，又似苍茫的天空。
这是来自世界本身色彩，源自于创世之初的权能。
古老的爱欲的神明露出了属于他的灿烂，世界因他而变得绚烂多彩。他张开了饱满嫣红的唇，开合间像是吐露出引人沉迷的爱语：“找到你了。”
与之对峙着的女神面色不变，平静深邃的眼瞳中却慢慢爬上了金色的妖异纹路。大地的权能无声的运转着，整片土地都为之发出嗡鸣。
不，不仅仅是这样。
世界的意志再度发生偏移，它将更多的偏爱投注于此，其他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只有这里汇集了整个世界的目光。
盖亚无声地出现在厄洛斯的身后，她的脸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倦怠的神色几乎遮掩不住，甚至有那么几瞬身型突兀地变得透明。
“我抑制不住她了。”盖亚的声音轻缓而疲惫。
代表着大地的古老神明顺着同伴的目光看去，同样看到了那双毫不掩饰异样的眼瞳。隔着遥远的距离，那金色的纹路异常清晰，似乎还在逐渐蔓延，一步步蚕食着整个瞳孔。
盖亚无声地松了一口气，她用从未有过的平静语调说道：“那不是我能违抗的力量了。”
随着她话语的落下，似乎是宣告了这场漫长的无声较量的胜负，大地的化身，万物之母的盖亚，此刻彻底丧失了她为之存在的权能。
厄洛斯猛的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甚至连一直行走在外的厄瑞波斯和尼克斯也瞬间回到了冥域，塔尔塔罗斯自深渊中走了出来，低低地喊了一声：“盖亚。”
一直以来强势无比的盖亚罕见的安抚般地朝他们笑了笑：“我一直知道，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她的目光扫过了目含担忧的兄弟姐妹们，最后堪堪聚焦于虚空之中，“我只是没想到，第一个竟是身为大地的我。”
“从我诞生于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终有一天要回归于此的。”她看着自己苍白到透明的手，感受到力量在缓慢却又不容置疑的流失着，“你们同样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不会阻止我。”
“世界的裂痕越来越多了。”尼克斯似乎是有些不忍，低声喃喃道，“我现在是真的不确定，我们还能撑到到什么时候了。”
“祂也很清楚这一点。”塔尔塔罗斯瞥了眼厄洛斯，轻声道，“所以祂回来了。”
厄洛斯的脸色沉了下去，他轻咬着齿贝，就算是皱着眉头，也依旧是美好的模样。他的神情复杂，挣扎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就这么把这部分权能交出去了？本来你还可以更久一点的。”
盖亚笑了起来，神情中颇有些玩味：“交，自然是交出去了，但最后到谁的手上还说不定呢。”
厄洛斯顿了顿，重新露出了笑容。
“我的那份交出去了，世界想要维持运转自然不会有所保留，既然如此，另一份也必定留不住。”盖亚抬眸看向自己的同伴，一字一顿地说道，“只要裂痕还存在一日，世界就不会停下索取。”
“大地上有了缺口，现在任谁也阻挡不了奥林匹斯的那群神明了。”厄瑞波斯轻笑了出来，“看来冥界要忙起来了。”
似乎是想起来了自己的一众儿女们，尼克斯也跟着露出了莫测的笑容：“希望厄里斯到时候不要来找我抱怨。”
塔尔塔罗斯对厄洛斯的计划并不怎么感兴趣，他转头问盖亚：“你还可以撑多久？”
没有了这部分的力量，盖亚却露出了轻松的笑：“我感觉好极了，还可以撑好久，久到这场好戏落幕。”
金色的色泽在吞噬掉所有色彩的瞬间消失殆尽，幽蓝的瞳孔中重新回到了此时此刻。
“做你该做的事吧，亲爱的忒提斯。”神明收回了目光，温柔地伸出手，将她推落海底，“你一直很清楚的啊。”
粘腻的黑暗涌动着将她从头到脚都覆盖起来，视线被剥夺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眩晕，以及无法抗拒的倦意。
海浪蜂拥而至，带走了洋流的女儿。海妖们在恢复行动的第一时间，便四散逃跑，转眼没了身影。
海洋恢复了风平浪静的模样，阳光落在水面，映出凌凌波光。
就像是，从未发生，岁月静好。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荆棘之途（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