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星光》柳惜过

25、25星光之章

　　电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演戏呢？
　　林微人说不太上来，但只要镜头对着他，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像是本能？不，大部分时间还是要仔细去背台词，清楚角色的背景、会产生的情绪，要有明晰的代入感——其实这么说还是笼统了。但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
　　对生活有敏感度，对生活中的人和事有敏感度——演员基本。
　　那拍电影的基本是什么？能统筹影片的叙事、能把握剧情的节奏、还是能渲染当中的情感色彩？
　　卓衡摇头：“拍出来别人能懂就是拍好了。成不成功，又是另外一个标准。”他拿着手中的片子看了看，“兰臣拍出来的电影有太多个人情绪，很难引起大部分人的共鸣，所以不成功。这次之后，他大概不会再尝试了。”
　　“我这时才有种没有办法深入他的感觉，他像太多不解之谜在身上，连他自己都整理不清。”林微人靠在椅背上，苦笑。
　　卓衡停了一下：“你的确没有说错，一个人的过去遭遇对未来的影响是巨大的，无法摆脱的后果就是纠缠不清——他就是典型的例子。”
　　“你的话听起来像是知道些什么。”林微人看他。
　　卓衡意味深长的笑了：“我和他渊源颇深。”
　　他们正说着，兰臣敲门探身进来：“很晚了，还没休息？”
　　他的视线滑过卓衡，停在林微人脸上。
　　卓衡耸了耸肩：“好吧，深夜会谈改日再续。”
　　林微人便也起身离开。
　　兰臣跟着他进了房间，林微人挑眉：“你不是说很晚了么？”
　　“能玩几天？”兰臣答非所问。
　　林微人盯着他看一会，心里划过试探他的念头，他也的确就这样做了：“我想后天就走。”
　　“这样啊。”兰臣应道，“那明天……”
　　林微人打断他的话：“你不问为什么？”
　　兰臣一怔，随后说：“你已是成年人。”
　　听到这句，林微人无声的笑了：“这是成年与否的问题？我记得前几日是有跟你说会过来几天的，听我说后天就走——就算是普通交情也会问一句不是么？”
　　兰臣别开脸：“我只是不想过多干涉你。”
　　“你不是不想干涉我，你是……”林微人止住了话头，有些话说出口就没有办法挽救了，他浅浅吸了口气，说，“兰臣你果然是既特立独行又循规蹈矩，你这么矛盾，累不累？”
　　兰臣眉头一皱：“你看了我拍的东西？”尔后又说，“算了，不谈这个，明天我带你出去逛一下。”
　　林微人还能说什么，兜兜转转，话题的掌握权始终在对方手里，他不想说的，不想表达的，任你如何试探都得不到答案。
　　第二天兰臣开车带林微人去了郊外。
　　这里树木高大，郁郁葱葱，清澈的溪水浅浅流过，在阳光下闪耀着细碎的光芒。
　　林微人跟在兰臣身后，问：“你是要在这里取景？”
　　“嗯，昨天发现这一处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兰臣回答说，“小心脚下的树茎。”
　　越往里走，树木越发密集，路径变成了窄窄的一条。
　　忽然眼前空阔起来，林微人惊讶的注视着所见到的景象——在这树林的深处居然有个小湖，因为地处树林中心，湖面甚至氤氲出薄薄的雾气。一丝不知从哪个罅隙吹来的清风徐徐掠过，湖面滑过浅浅的波光。
　　林微人着迷的缓缓走上前，由于长期拍戏，他到过许多美丽的地方，但这一瞬竟觉得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如这里纯粹。
　　他蹲下身，发现看上去碧绿的湖水实则清澈见底，埋在其中的树根历历可见。
　　兰臣对着他所想要的景色拍了几张照片，转身寻找林微人的时候，发现他出神的盯着湖面，潋滟的水光映照着他俊美的脸庞，徒然生出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冷感。
　　毫不犹豫的，兰臣按下了快门。
　　听到咔嚓一声，林微人敏感的转头看向他：“你在拍我？”他知道兰臣向来谨慎，交往这么久，有关他的照片屈指可数。他总是喜欢捕捉林微人毫无准备的表情。
　　兰臣点头：“嗯，你不用管我。”
　　明明昨晚气氛拔剑张弩，今天却仍像个没事人。林微人看了看兰臣，发现自己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
　　当日照的光线有了明显变化的时候，兰臣收起了相机，说：“我们回去吧。”
　　林微人正伸手往湖底的树根探去，听到他的话，抬起头：“这么快？时间还早吧？”
　　“你明天不是要走了么？今晚好好休息。”兰臣轻描淡写的说着。
　　林微人刚从湖中收回手，手上湿漉漉的，水正一点一点往下滴。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兰臣，对方的表情却不为所动，仿佛先前那些许的温柔不过是幻觉，乃至昨晚餐桌上那轻浅的笑意也只是臆想。
　　乌黑的瞳仁里剩余的星点光亮终于尽数熄灭。
　　“我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林微人便收拾行李——不，他其实连行李箱都还没完全打开。卓衡对此感到非常诧异，尽管林微人对他再三解释说有事要先走，他仍表示怀疑。但尽管怀疑，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送林微人上车离开。
　　林微人到了巴黎之后买了张去往维也纳的机票，今年春节的时候明天晴没能回家，从去年送他出国到现在算起来有大半年没见面了。
　　到酒店下榻之后，林微人拨打了明天晴母亲的电话。
　　“天晴住校呢，你可以直接过去学校找他，嗯，我待会就跟他的老师说一下。真是不好意思不能招待你，我现在正有一场演出。”对方的声音很温柔，
　　“没有的事，倒是我突然造访打扰你了。那么，明天我就直接去学校吧。”
　　林微人没想到自己住的酒店离学校竟然那么近，坐出租车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学校很大，管理制度也很严格，林微人填好会客登记表后，走在校园里正逢下课。
　　老师领着他到会客室，在校道上，不少学生都对他行注目礼——大概是难得见到亚洲人，加上他外形又出众。
　　还没到会客室，途中林微人就被明天晴扑了上来，像只大型犬似的，头颅不停的在他怀里蹭啊蹭。
　　“微人、微人、微人~~~~”明天晴一叠声的喊着。
　　一旁的老师见状，会意的笑了，识趣的离开让他们好好叙旧。
　　不到15岁的明天晴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大半年不见长高了不少，已经窜到林微人肩膀处了。他得意的说：“我以后肯定比你高。”
　　林微人“哦”了一声，笑道：“那可未必。”对着明天晴，他就是喜欢捉弄一下。
　　明天晴嘟嘟嚷嚷的抱怨了几句，随后又欢快的带他到自己的寝室。
　　一打开寝室的门，林微人就被里面墙壁贴满的图纸吓了一跳，他凑近去看：“这些……是迷宫图？”
　　明天晴的鼻子都快翘起来了：“嗯嗯，我最近在挑战迷宫系列，这些都是同学给的，据说很高难度，结果也还好嘛！我都是练完琴才玩一会的。”
　　即使隔了很长时间，明天晴依旧对他充满感情，林微人凝视着他，被冻伤的心脏被一股暖意捂住，血液像重新开始流动。
　　他伸出手，揉乱了少年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