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星光》柳惜过

10、10浮月之章

　　林微人进了卓衡新戏的剧组这件事很低调，他照常上课，只是课余时间会跟徐朝飞一起研究剧本，这出戏大概半年后就要开拍了。
　　与此同时，闹得沸沸扬扬的是章扬筹备拍摄《秋零》的事，以及因为这部戏而表示退出剧组的兰臣。
　　兰臣一直被外界认为是章扬的功臣，他与章扬合作近六年，此番退出，立即在娱乐圈掀起轩然大波。短期内已有不少电影公司朝他抛出橄榄枝。而他与章扬是否兄弟感情决裂，也引起多方猜测。
　　不过，两位当事人对此态度一致，声称因理念不合，所以分开发展。
　　进入暑期蝉鸣起伏之时，卓衡让林微人、徐朝飞及李可染三人一起过去试镜，坐在他们面前的有投资商，有监制等等近十人。
　　说是试镜，其实也有几分走过场的意味。毕竟卓衡是新秀导演，愿意花大钱捧场的投资商是没有的。
　　所以三个人都很顺利通过试镜。
　　接着没多久便跟着剧组出发先去拍外景。
　　卓衡安排了一个小套间让他们三个人同住，他笑说这是为了培养阶级革命感情。
　　剧本是《起飞》，出自一位新锐作家之手。剧中讲述的是三个青年毕业之后为了追寻梦想，一路跌跌撞撞前行的故事。徐朝飞饰演的是想成为歌手的小飞，李可染则扮演小飞的女友，一个想成为律师的女孩希然，希然那个患有自闭症的双胞胎弟弟希明便由林微人出演。
　　刚开始的拍摄都十分顺利，三个年轻人的镜头感很好，卓衡很满意。
　　每天结束拍摄后，他们三个就窝在小套间的客厅里看电影。李可染带了许多影片过来，正好可以给大家打发一下时间。
　　“咦，你居然有《雪人》？”徐朝飞翻着那一箱子的影片，抽出了那张老片子，登时眼神发亮，兴冲冲的跟林微人说，“这个你必须看，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片子！那女主角美得简直像是天仙一样。”
　　靠坐在沙发上的李可染从剧本中抬起头，接着说了下去：“可惜就是死得太早了。”
　　提起这个，徐朝飞就伤心：“可怜我那天仙似的人儿。”
　　林微人失笑道：“那到底是要看，还是不看？我怕你触景伤情，明天拍戏没状态那就不好了。”
　　“看，那必须得看！”徐朝飞一边应着，一边播放了片子。他顺手关了白炽灯，扭开了旁边矮柜上的台灯，暖色的灯光正适合看电影。
　　三个人各据一方，目光专注的看着电视屏幕。
　　等林微人察觉的时候，他已经不自觉屏住呼吸好长时间，那种自内心深处涌来的一层莫名的震颤感让他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他惊叹于《雪人》的拍摄技巧，长镜头的频频运用并不显得情节拖沓，反而让观众迷醉于其中的娓娓道来。他折服于女主角的演技，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神能有这么大的魔力，连带着那一颦一笑都好似这人世间无法捉摸的吉光片羽。
　　当屏幕上显示“剧终”之时，客厅里的空气才像是重新开始流动一般。
　　“不愧章沛导演的巅峰之作啊，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有办法超越当年的自己呢。”徐朝飞伸了个懒腰，感叹的说。
　　“女主角是谁演的？”林微人在心里记下了章沛这个名字，便又问。
　　“元念心，她只演了这一部戏。”旁边的李可染答道，接着说，“看来我今晚是睡不着了，你们谁跟我一起对下台词？”
　　徐朝飞和林微人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点头。看了《雪人》，谁还能安然入睡啊！
　　说到对台词，林微人实在佩服他们二人，居然字字句句都加上了批注。开始以为是他们老师教的，一问之下才得知只是刚好两个人都习惯如此。
　　提起这个又不得不说一下徐朝飞的那本绿封皮记事本，在学校被众多师兄师姐笑闹的记事本，到了此处，却是被李可染慕名请求阅读一番。
　　“你记得比我要详细。”李可染看完如此评价。
　　徐朝飞大吃一惊：“你、你也有记录？”
　　“嗯，有些表演我不能一下子领悟，只能记下，日后慢慢揣摩。”
　　“没错没错，我也是这样。”
　　这两位难友一拍即合，之后齐齐提点林微人这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也充作了一回老师。加上每晚的影片轰炸，林微人倒真觉得获益匪浅了。
　　之后几天，林微人因为有溺水的戏要拍，所以被安排跟潜水教练学习。
　　这场戏难度很大，林微人必须下潜到湖中，同时还要拍摄徐朝飞跳下水将他救起的镜头。时间上非常紧，人在水中屏住呼吸的时限是很短的，要拍出好的效果不是那么简单。
　　溺水戏先拍李可染在湖边失控的大喊大叫这个镜头。
　　李可染的感情把握得很好，一条就过了。之前卓衡都会提醒她收敛起那惯性的话剧腔，这次倒是任由她发挥。
　　第二天天气晴朗，剧组一早就在湖边准备拍摄溺水戏。
　　林微人和徐朝飞在旁边做热身运动，免得准备不足，下水后抽筋那就难看了。卓衡喊他们过去，讲了几句，大意便是把握台词，自己发挥。
　　徐朝飞起先还奇怪，这水底的戏不是说难度很大的么，自己发挥？能成吗？别到时过不了，又重来。
　　事实他的确重来了不少次，不止他，林微人也一样。
　　林微人身上要绑铅块，这样身体才会下沉。但人其实是天生怕水的，本能就对水有恐惧感。林微人在下沉的时候感到光线慢慢暗淡，仿佛置身于一个幽闭的空间，而全身绑有铅块，人只会往下沉。这时本能的恐惧感袭来，他一下子就觉得肺内空气不足，必须张口呼吸。心里越是这样想，越是有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他不得不多次做出暂停的手势，让等候在旁的救生员将他支撑上岸。
　　卓衡终于走过来，拍拍正在休息的林微人，他脾气很好，若是换做章扬，恐怕早就大发雷霆。他对林微人说：“你一下水就忘了自己应该是希明，那个一心想自杀的希明。明白吗？”
　　林微人捏了捏眉间，抬起头，眼睛深黑：“让我再试一次。”
　　“身体觉得如何？”卓衡看着他，见他脸色苍白，额发贴着脸颊，显得格外脆弱，像一碰就会碎掉。
　　林微人活动了一下手脚，点点头。
　　他是觉得世界一切都不美好的希明，沉入湖中就是他的意愿。
　　当光线渐次暗下，他感到无比宁静——这不正是他所追求的。他厌烦外面那个糟糕透了的世界。他忽然想起了同胞姐姐。
　　林微人此刻脑海中是李可染在湖边的模样，她悲伤欲绝，抱着头歇斯底里的喊叫着。
　　“不能死”——这个强烈的念头浮现出来，他抬起头看向湖面，那晃动着的光线像在指引着他，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希明还是林微人。他这般下沉在湖底仰望，眼前白茫茫的，像是看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看不到。
　　他本能的想往光的地方游去，想挣脱这一片灰暗。
　　湖水紧贴着肌肤，他挥着手，感觉到自身的重力。
　　忽然有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抱住他的双肩，带着他前往光源处。
　　这一幕戏拍了整整一天，这次终于完美成功。
　　林微人躺在剧组准备的长椅上，深深的呼吸着，隔了好久，他侧过头，对躺在身旁的徐朝飞说：“你当时伸手过来，我还以为是天使。”
　　徐朝飞嘿嘿笑了：“你知道我当时想的是什么吗？我想着，这小子绑了铅块可真不是一般的重啊，非得拖上去扁他一顿才行！”
　　“你就吹吧。”林微人笑了。

作者有话说

　　浮月之章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