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瑜-江山如画》白乜

2、章二

　　后来，他们渡江击秣陵，破笮融、薛礼，转下湖孰、江乘，进入曲阿攻打刘繇。一路所向披靡，莫敢有当其锋者。
　　眼看此时士气高昂，形势大好一片，孙策只想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打下刘繇。但是刘繇坚守不出，大寨久攻不下，孙策也无可奈何。
　　见孙策心中烦闷，周瑜倒心生一计，商量不如两人分头行事，一人诱敌，引敌军出寨，另一人则轻装上阵，趁机奇袭刘繇大寨。孙策听来，不由得眼前一亮，自愿带部将上神亭诱敌，而让周瑜奇袭大寨。
　　但周瑜认为这样做实在过于凶险，应当两人调换，可惜孙策却说他身为主将诱敌，刘繇估计才会上这个当，所以也不容周瑜拒绝。反正孙策觉得，如今已有万全的准备，自己倒可以轻易脱身，叫周瑜只管用计便是。可即便是如此，周瑜仍然放心不下。
　　孙策却笑着说，“公瑾，你忘了，我可是有你在我身边，两个人的话，还会有什么问题？”
　　这话听得周瑜一愣，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初他们一起跟着孙坚讨伐刘表的时候。
　　那一次，孙坚误中了黄祖的计谋，受了伤而败退。孙策当时是谁也拉不住地就冲了出去，来不及阻止的自己自然也是追了上去。当时下了好大的雨，他喊着孙策，孙策却没有回头地策马狂奔，他想，如果之后追不到他怎么办？
　　幸好，他追上了。两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头发衣服全湿透了，他看着孙策，整个人是头愤怒的野兽，连周围的雨水都似乎可以被这样的怒气蒸发出来。“伯符，你总是一冲动就什么都不管了！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不能因冲动而误事，大家都看着你呢。”
　　其实，当时他也没有希望过自己真的能劝阻了眼前这个几乎失去理智的人。但孙策到底还是看了他半天，摸摸鼻子，显得很不自然。“抱歉，公瑾，我……”
　　“但只要有我在的话，我们一起，就没问题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不明白他的痛苦，而是，想告诉他，他不仅有责任，也有陪他在身边的人。最后，他们并肩杀敌，一鼓作气地打到刘表仓皇逃窜。当时，孙坚还满是欣慰地看着他们，说如今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注3]
　　只是，周瑜没有想到，自己刚北上省亲，就听到孙坚去世的消息。明明就是鼓舞他们的那天，孙坚看起来仍是虎背熊腰，英姿飒爽，他以为，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想到这里，他不仅轻蹙眉头，那时候的孙策，只有一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他竟不能在他身边——
　　“公瑾？”
　　“抱歉。”周瑜回过神来，见孙策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想必是以为自己仍在考虑此事。哪里得知他早就陷入对往事的深思之中，说来，当初只要他与孙策二人并肩作战，不是从来都无往不利的吗？这次也该当信任他们的合作无间才是，再说，如今的孙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鲁莽行事的人了，身为主将，他到底是了解自己的责任和所肩负的东西。于是，他便笑了笑，“既然如此，伯符万事小心吧。”

　　之后奇谋果然成功了，刘繇得知孙策只带了少数部将到了神亭，便率大军出寨，周瑜趁机奇袭刘繇的大寨，夺了粮草与兵器。而后两人又将刘繇打得狼狈逃窜，期间孙策广发文榜招得万名士兵，声势浩大，盘踞江东，都有谋求天下的架势了。而且，还收复了刘繇一员大将太史慈，
　　说到收复太史慈，周瑜实在不禁好笑，当日就听说两人在神亭大战，最后竟如孩童一般扭打在一起。第二日叫阵也精彩，一个说“若不是你走得快，就被我刺死了”，另一个也不服气地回敬“你的头早就在我这里了”。孙策大败太史慈大军后将人擒来，颇为得意地笑道，“你服是不服？”太史慈不卑不亢地看着他，“有本事再来一场！”
　　孙策听着当场大笑，解开了缚着太史慈的绳索，哪里有半点主帅样子，活像个流氓一样指着太史慈说，“好，那就来，这次定要你心服口服！”没想到这一场架让这两人不打不相识，反倒还真打出感情来了。最后两个人衣衫凌乱，满脸又是泥又是淤青地相扶出现在大帐之中的时候，周瑜差点没笑得断肠。
　　他没有告诉孙策，其实他是喜欢他这摸样的，不是人皆倾慕的孙郎，也不是敌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而是会和自己同样豪爽的人打得全然不顾形象，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的伯符。

　　当天晚上，孙策高兴地拉着太史慈去跟将领们喝酒，大有用喝酒的方式再拼上一场的意思。太史慈此人也爽快，二话不说就应下了。周瑜自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庆功宴过后就出来了。
　　也不知道在外头走了多久，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公瑾，怎么不过来一起喝酒？”搭上肩膀的温度恰恰是最熟悉的，周瑜回头，对上的，便是孙策带笑的眼。
　　“你们喝就好了。”微微一笑，得胜固然值得高兴，可是主事的人全喝醉了怎么行？尤其一看帐里那些男人们的架势，就大有不醉不归的意味。
　　“你啊，什么时候也能放松一下自己啊？”这一对眼，孙策就知道周瑜想些什么，虽然还是觉得有些扫兴，不过还是没有勉强他。
　　周瑜挑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孙策也不再说什么，回到帐里继续喝酒去。
　　目送孙策远去，周瑜的目光显得绵长而深远，其实，只有此时此刻，能在孙策的身边，才是最放松的吧？

　　“公瑾，我问你，让你还镇丹阳，好么？”
　　夜里，他们躺在床上，周瑜本来见孙策是醉了，安静地待在一旁也想睡了。却不知原来孙策还没有醉，还没头没脑地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于是，他翻过身，望着他。“我还以为你醉了。”
　　“后来我进去的时候，黄盖和太史慈两个居然卯上了，结果我反倒被晾在了一旁跟众人起哄，之后他们两个醉倒了就自然散了。我还真没喝多少，如何会醉？”怎么听来都仍有些忿忿不平。“我说，给你丹阳，好让我无后顾之忧。江东很快就可以平定了，这些兵力我已经足够了，我想我后方还是交给你，我比较安心。”
　　周瑜没说话，孙策也不急，他们都知道，见面才多久，又要分开，心里都是不愿意的。而且，孙策也有些私心，他倒真的不是这么想让周瑜走到自己视线以外的地方。即使他就这么在自己身边看着都好，他在，他的心就异常地安宁。
　　沉默了一阵，周瑜反而笑道，“你就不怕我被袁术收买了？”
　　“不怕。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你投了袁术，我杀了你，好绝后患。”挑眉，他自然知道周瑜那是玩笑，只是，不知道怎么地，他就是这么想，若这个人当真背叛自己，那么即使是杀了也不能叫他成为敌人。
　　“这话听着倒当真是无情无义，怎么会是孙郎说得出口的呢？”横了他一眼，周瑜翻身，望向了帐顶。“伯符，我怎么会离开你呢？先不说袁术不足谋，我本来就想着，要跟你一起策马天下的。你看看，这大好河山，看不厌的江山如画，难道，你不想要？当今群雄并起，又哪个会真的不想要？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刘备有皇叔之名韬光养晦；袁术得了玉玺，称帝之心谁都看得出来；还有袁绍，借四世三公的名门威望，打着匡扶汉室的名号，事实上他当真有兴汉之心吗？——我的梦想，也是这片江山。让这个如画的江山终有一日飘满了都是“孙”字大旗，让我们走过的每一寸地方都是你的土地，让我们见到的人都是你的子民……这个不仅是我的梦想，也是那些一直追随着你的人的梦想。伯符，你明白么？”
　　孙策被这一席话震撼到了，愣住半天都忘记要说什么。才想到，是了，自己再也不是以前那样跟随着父亲，父亲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的江东之虎长子；现在他就是这些人的主公了，是他们的指标，他做什么，这些人都会誓死跟随。
　　孙策自然不会天真地认为他们就指望着跟他报了父仇，收复江东就可以了。如今汉室衰微，但凡有点能力的人，都希望能在此乱世一展抱负，而孙家，也早跟“忠臣”二字分道扬镳了。孙策自然也就不止那么一点雄心壮志，虽然没有人说过，也没有人仔细想过，但他们或许都为了那么一天的到来，而不断地战斗着。一场又一场战役下来，流了多少的汗，流了多少的血，都比不上一直以来的梦想重要。
　　“公瑾……”他唤着周瑜，对方又转过身来，看着他，他便顿时生出了一股豪情来。“相信我，我们会打下属于我们的江山，开创属于我们的时代！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见到这个江山飘的都是我们‘孙’字的大旗，我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我的领土，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子民！”
　　那一瞬间，周瑜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像天上的星星那样。忽然觉得，即使梦想看起来这么遥不可及，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愿意这样全心全意地相信着这个男人的豪情壮志。
　　“睡吧，过两天，我就领兵去为你守丹阳。”这些热情并没有一下子消退，他只觉得有什么让自己抨然心动。握住男人的手，宽大，粗糙。他信任着他，也明白这个人也必定这样信任着自己。

　　孙策更用力地握着周瑜的手，“公瑾，若当真有这么一天，我的天下，自然与你共享。”
　　“说什么呢你，你是君，我是臣，到时候哪里有君臣共享天下的道理？”
　　“不，公瑾，即使拥有大好河山，坐拥千军万马，也不如此刻你就在我身旁，所以，日后我的江山，自然有你的一半。这么说，你明白吗？”
　　孙策突如其来的话却让周瑜怔住了，这个人……仍是喝高了吧？心头却止不住一热，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他倒真该庆幸在黑暗之中，孙策也看不到自己窘迫的模样。“伯符，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我是认真的，公瑾。”说着，他便放开了周瑜的手，背过身，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就睡过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注3]讨伐刘表那段回忆都是出自三国无双4里头，忘记是周瑜传还是孙策传了，或许是都有，对话构思大多来自过场C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