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九重天》弥泪

16、你该知道春日繁花终会盛开

　　日番谷冬狮郎知道谏山清花的事情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他两天没有见到羽多野霜，虽然也有试探着问过沢城悠，但对方只是微笑着摇头，告诉他霜在家里，除此之外就不肯再说更多。

　　直到两天后的晚上，他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三味线的弹奏声，本以为是沢城，等走出去一看，才发现是许久未见的霜。

　　暮冬的夜晚是很冷的，可那个女孩子却并不在意，只穿着白色单衣的瘦小身体完全暴露在寒风中。她屈膝靠住背后的木墙，怀中抱着三味线，微垂着头拨弄琴弦，双眼微微合拢。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依旧没有表情的侧脸，好像古井中沉寂许久的水面，就算寒风拂过也不见一丝涟漪。

　　他不知不觉停下脚步，隔着稀疏的篱笆注视对方。夜空中满是三味线的琴音，不紧不慢，连绵成曲，透出些许寂寥的味道。

　　也不知道就这么站了多久，终于等到一曲结束，垂眸而坐的那个女孩微抬起脑袋，视线紧跟着落在他身上：“晚上好，冬狮郎。”

　　原来她早就发现了。冬狮郎“嘁”了一声，翻过篱笆跳进沢城家的院子：“沢城呢？”

　　“临时出诊。”霜轻轻回了句。她的声音也和这夜风一样带着凉意，好似深秋落叶上凝结的细小冰霜。

　　冬狮郎没再说话，站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她。不过两天没见，可这个女孩子给人的感觉却有点不一样了。他想起霜最开始来到润林安时的模样，似乎也是这般不声不响，脸上连一点笑容也没有。

　　“发生了什么？”

　　回过神的时候，这句话已经问了出来。霜没有动，还是跟刚才一样抱着三味线垂眸而坐。听见他的问题，她抬起手中的拨，对准琴弦轻轻按下去。

　　“清花消失了。”
　　“咚——”

　　那一声琴音形成巨大的漩涡，好像要把人吸进去，她的声音一下子就被空荡荡的琴声淹没了。冬狮郎惊得顿时睁大了眼，以为是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你说什么？”

　　“已经不会回来了。”霜的声音很快接上来，听不出一点情绪。她用陈述事实的口吻，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就是这个意思。”

　　冬狮郎接不上话，于是干脆没有接。他转过身，和她一样靠着墙边坐下，半晌说了句：“弹点什么吧。”

　　琴声又一次袅袅响起，好像比之前更加寂寞冰冷。

　　冬狮郎觉得，在这个尸魂界里，有什么人消失又有什么人出现，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不管这个地方还是现世，其实都只是类似于中转站之类的地方罢了，现世停留百年，之后就继续在尸魂界等待转生。

　　而等他真正弄清楚死神的消失究竟意味着什么，已经是五年后的事情了。那也是自从知道谏山清花殉职的消息之后，他第一次见到朽木白哉。

　　日番谷冬狮郎对朽木白哉这个人的印象其实微乎甚微，最深刻的大概就只有某一年祭典上他和清花一起出现时的那一幕。

　　不可否认，那是个相当俊美的男人，举手投足都充满了贵族的优雅，让人看过一眼就不会忘记。但这一点对冬狮郎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他曾听霜说过，清花在来到尸魂界被朽木家下级贵族谏山家收养之后，就一直留在白哉身边，陪他念书习武。两人几乎天天在一起，后来又从真央到六番队，这么几十年地过来，最后就像现在一样终于只剩下朽木白哉一个人。
　　曾经和他寸步不离的少女还来不及长成一个女人，就从他身边消失了踪影。

　　但他想，这个朽木家的大少爷大概是不会对此感到寂寞或者难过的，因为，他现在就在他身边看到了另外一个女人。

　　那应该只是个住在流魂街的普通的整，穿着也很普通，有一双紫色的大眼睛，还有黑色的及肩半长发。长相算不上惊为天人，最多就是清秀温婉。
　　但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她都是和谏山清花截然不同的类型。

　　这一刻心里的震惊让冬狮郎有点回不过神来。

　　他站在路口，远远看着朽木白哉牵着那个身材娇小的女人从大街上走过，两人之间虽没有任何言语交谈，气氛却融洽得令旁人羡慕。而朽木白哉看着那个女人时所流露出来的眼神，也是即使对着清花都没有表现过的。
　　也许那就是怜惜的眼神吧。

　　冬狮郎这样想着，眼前忽然就出现了谏山清花那张明媚艳丽的笑脸。她的张扬热烈和朽木白哉的冷若冰霜，根本就是两个极端。可他知道，那家伙是喜欢朽木白哉的。

　　这大概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事情，就连霜都发现了一点。只是至今为止都没有人明明白白说出来，也就不会有人刻意提醒他们两个。他不知道朽木白哉是不是也喜欢清花，但至少现在已经不是了。

　　在谏山清花殉职后的第五年，白哉身边有了他喜欢、也喜欢着他的温柔女性，他看着她的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柔软。

　　这个时候，冬狮郎突然觉得，清花没能看到这样的场景大概算是幸运的。她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都始终记得朽木白哉对她的好以及自己对那个人的喜欢。

　　然后，冬狮郎就那么看着白哉和他身边的黑发女子一起消失在路口，才想起来转身离开。这天在街上看到的事情，他再也没有向另一个人提起过。

　　五年时间不长也不短，但足够让一个人将关于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完全埋葬。

　　之后的几年里也没发生什么好事情，唯一值得庆祝的是——海燕要结婚了。

　　当他将请柬送到沢城家里时，霜和沢城都在。女孩子看着那封红色的请柬，又看向站在海燕身边温柔优雅的女性，一时反应不能。

　　她难得吃惊成这样，沢城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忘招呼两位客人坐下：“还要你们特意过来，真是辛苦了，海燕、都。”

　　这位叫做“都”的女性，就是即将成为海燕妻子的人。

　　在霜看来，海燕这样大大咧咧的男人怎么都不像是能够追到都的样子，现实实在超出她的接受范围太多，以至于第二天陪着沢城出去挑选贺礼时，她还在想这会不会是海燕的恶作剧。

　　“哈哈，这件事情这么让你难以接受吗，阿霜？”沢城忍俊不禁，“海燕是个很好的人呢。”

　　两人这时正在一家小饭馆里稍事休息，霜看着沢城将她喜欢的食物夹进她的碗里，才又抬起头盯着青年那双漂亮的眼睛说道：“我知道。”

　　“海燕和都是在真央的时候认识的，后来海燕提前毕业进入十三番队，这个你知道吧？”沢城说着问了一句，见霜点头才继续说下去，“海燕在真央时就喜欢上了都，但一直没有表白，听说终于确认关系的那天他兴奋得一个晚上没睡，半夜还将夜一他们拉起来跑去居酒屋喝得大醉，结果差点错过第二天的会议。”

　　说到这个，沢城的眼角眉梢全都浸透了温暖的笑意。霜心里明白，悠虽然绝口不提自己的过去，可对他而言那些都是无法取代的美好回忆。不管是悲是喜，是苦是甜，他是一定不希望丢失的。
　　看着对面这个陷入到回忆中的青年，霜突然感觉到些许寂寞。

　　她无法参与他的过去，甚至不知道在他们相遇之前沢城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又那么希望可以离这个人更近一点，可以更清晰地触碰到他。

　　不知不觉中，这个人甚至将要成为她的全部。

　　霜很清楚的明白，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信号，可在感知到危险的时候，她就已经无法抽身而退了。

　　“怎么了，阿霜？”

　　听见沢城的声音，霜急忙摇了摇头，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没事。”说完她顿了一下，悄然垂下眼帘，神色有些落寞，“悠，如果清花还在的话，是不是也会和朽木白哉结婚？”

　　沢城悠瞬间愣住。
　　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这是没有答案的。

　　他皱了下眉，下意识抿紧嘴唇：“这个……也许吧。”

　　他只能这么说。但他清楚地明白，这种事情是绝对没有可能发生的。
　　为什么呢？

　　因为，海燕告诉他，朽木白哉也马上要结婚了。
　　——和一个叫做绯真的普通的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