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边缘人》马觅梦

48、桃李树之23

　　一连吊了四天药水，四天时间里都是蛮精悉心照顾我，因为只有他比较有空闲。吊水过程中，为打发无聊和空虚，蛮精便给我讲叙他的家境有人生观。原来蛮精刚出生不久就失去了父亲，父亲上山砍柴时砍了上棵松树，结果被政府看林人发现，两人发生争执，看林人一枪把父亲打死了。母亲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因家境贫寒，母亲担心将来给他娶不起老婆，蛮精六岁那年，母亲从别家抱养了一个女婴，以作童养媳。蛮精打小懂得，有一个小他五岁的阿妹，是要给他以后做老婆的。蛮精很关心爱护阿妹，并不是出于夫妻情分，完全是把阿妹当作骨肉同胞看待。
　　“蛮牯，你觉得不觉得和自己朝夕相处相依为命的阿妹将来居然要变成夫妻关系，那事情是不是太荒唐太无奈？”蛮精感叹说，他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所以我跟阿妹讲，我绝对不是那种没出息的家伙，决不会娶自己的阿妹做老婆！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挣足娶老婆的本钱。我跟阿妹约好了，她考上大学的时候，就是我给她娶回嫂子的时候。我要她安心上大学，她有自己的未来人生和幸福爱情，我不能耽误她。”
　　“现在阿妹念高三吗？”我问。
　　“对啊，明天夏天参加高考。”蛮精高兴地说，“到了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我已经积存下一万多块钱，年前回家相亲去。”
　　“明年不再来海城打工了吗？”
　　“我想不会来了。阿妹上大学去了，我不能丢下阿妈一个人在家。”蛮精肯定地说，对未来充满无限向往，“我没什么文化，但有自知之明，不会去好高骛远。我家里有几亩地，把它种好了，能够养家糊口，孝敬阿妈，供阿妹上学，那样就足够了。”
　　“这么多年的朋友说散就散了，真舍不得。”我叹息说，“尤其蛮女，她更要难过。”
　　“谁说朋友就不能分开要长相厮守？”蛮精反问我，而后说，“蛮女明年也要回安城老家去，回去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很可能衰气鬼也会辞职离开海城，赖家就他一个儿子，独根独苗，当父母的那能放心让他一个人长久流浪在外。再说了，小两口分居两地，算哪门子事呀。”
　　“什么，蛮帅蛮女也要走？”
　　“不只他俩，蛮猴也要回家相亲，明年大概也不会来海城；蛮猪呢，百分百要到哈尔滨去投奔杨娜。”
　　我黯然神伤，颓唐地说：“只有蛮贼蛮赌留在海城，留下来陪我了。幸而还有黄期豪。”
　　“你果真舍不得我们吗？”蛮精似笑非笑说，“你若重情重义，等以后你当老板了，我们回来给你打工，客家八蛮不又团聚了嘛。”
　　蛮精也许出于真心实意，可我听来特别刺耳。当老板的希望，曾经有过，如今却虚无缥缈了；蛮精的一番话让我心浮气燥的心开始冷淡平静，认真反思过去与展望未来。过去的一无是处勿容置疑，为获得一份可怜工作弯腰屈膝低声下气求人，那丑陋模样让人媸之以鼻，若不是老乡朋友们帮扶救济，我真怕要沦落到流浪街头饥寒交迫的悲惨境地。事实证明，想要从别人手里谋求得一个饭碗，简直比登天还难。血的教训迫使我醒悟，我决记不再踏入标榜社会进步与党国成就的人才市场大门半步！蛮精说得有道理，平凡人应脚踏实地过平凡日子，用不着胡思乱想太多，为人民服务和为社会作贡献那等冠冕堂皇的高尚事，让全才的英豪们去做吧！我打算跟从蛮贼蛮精做小本生意摆地摊了。当我把经过深思熟虑的想法说出来后，老乡朋友们均很赞成。
　　“蛮牯，你先跟蛮贼卖冰糖葫芦，那个成本低风险小，刚开始做生意没经验，从这儿入门最好。”蛮女提议告诫说，“等你挣到一笔钱，便可把蛮精的小百货盘过来，反正过年后蛮精不再来海城，不再摆地摊谋生了。”
　　“蛮牯，我把话说在前面。”蛮精高兴地说，“只要你用心用意做生意摆地摊，我那些小百货将送给你做本脑。”
　　“怎么好意思白要你的。”我客气地说。
　　“难得蛮精慷慨大方一回，蛮牯你就成全他吧。”蛮帅也替我高兴，“我还要说句公道话，蛮牯初次做生意，你两个应该多多关照关照他。蛮牯现在缺钱，蛮贼你也应该尽份朋友情义，冰糖葫芦先免费送给蛮牯去买；等蛮牯有钱了再向你进货。”
　　“不行不行。”蛮贼急忙叫道，“一串葫芦一串钱，山楂草莓那些水果不是我自己能生产，我也得掏钱去水果市场买啊，还有麦芽糖竹签煤气等开销，我送不起啊。”
　　“又不要你长期送，只不过刚开始一两周内免费，过后你再按批发价卖给蛮牯。”蛮女替我说话，“蛮贼，你必需按着办。蛮牯，你不要小看蛮贼蛮精，他们比我们上班强多了。蛮精摆地摊几年里，不但寄钱回去供阿妹上学，还积攒下一笔老婆本；蛮贼呢，除了养活自己和期豪，每月还得汇两百块钱回家赡养阿爸阿妈，很不简单。”
　　“我已经落到这种田地了，我那几个可恶的兄长还不肯放过我，硬要我分担赡养父母的义务！”蛮贼抱怨说，“蛮牯，不是我不够兄弟，我确实很艰难。衰气鬼，你又没什么负担，要不你先帮蛮牯把钱垫上吧。”
　　“好了好了，我晓得了。”蛮帅不高兴地说，“按批发价给蛮牯，钱找我结算。”蛮帅转而对我说：“蛮牯，你别多心，这些人中确实我最没负担和压力，相对富余一点，就算我赞助你吧。”
　　“好好，这话我爱听。”蛮贼喜笑颜开地说，“衰气鬼，先帮蛮牯预付两百块钱订金。”
　　“哇噻，蛮贼你有冇搞错，你以为那是什么东西，那是冰糖葫芦，不是金银财宝！”蛮帅叫道，“还订金两百块呢，给你二十块足够了。”
　　“不是啦，现在手头有点紧，周转不灵活。”蛮贼解释说，“你把蛮牯一个星期里进货的钱先给我，帮帮忙。”
　　“一个星期用得了两百块，这账你是怎么算的？”蛮女问。
　　“每天先批给蛮牯六十串，一串四角五，一天二十七块，一个星期一百八十九块，凑个整数就两百块呀。”蛮贼头头是地道说，“蛮牯，你只要卖完六十串，就可以净挣三十三块钱。”
　　“蛮帅，两百块钱算我借你的，等我挣到钱后还给你。”我说，同时不安地问道，“蛮贼，冰糖葫芦真有那么好卖吗？夏天不能卖时怎么办？”
　　“当然，要看你怎么个卖法，生意有门道，得靠你认真潜心去琢磨。”蛮贼意味深长地说，“夏天怕什么，不能卖冰糖葫芦，可以去海边卖冰饮料矿泉水，每天比卖冰糖葫芦还挣得多呢。”
　　“钱肯定是要还给我啦。”蛮帅幸福洋溢地说，“到明年正月我们小宝贝出生时，你这当阿舅的得包上一个大红包作见面礼。还有蛮贼蛮精你俩，还有蛮赌蛮猴蛮猪，一个也不能落下，统统给我包红包来，每个人都得包两个！”
　　“衰气鬼，你也太偏心了，为什么蛮牯只需要包一个，我们却要包两个？”蛮精不解地问。
　　“你还好意思来问！”蛮帅气不打一处来，“我们订婚的时候你们包贺礼了吗？一个比一个小气扣门，躲着不敢来吃饭。”
　　“我们不是忙生意嘛。”蛮精辩解说，“谁叫你选个繁忙日子呢，国庆中秋双重假日，放着大把大把的钱不去挣，还跑去喝什么狗屁喜酒，还包了钞票往别人口袋里送，神经病呀！”
　　“好，好，我算是看透你了。蛮贼，人够朋友！”蛮帅无话可说。
　　“呵呵，衰气鬼，你激动什么呀，要两个红包那不是容易得很，小事一桩嘛。”
　　蛮精唱诺道。“丑话放在前面，我可不做你衰气鬼的兄弟，你的儿子出生后得叫我舅。要当阿舅了，我心里高兴呀，莫说两个红包，就是十个红包我也乐意。”
　　“蛮精，这可是你说的，到那进抱十个红包来吧。”蛮女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