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边缘人》马觅梦

47、桃李树之22

　　“衰气鬼衰气鬼不好了不好了阿舅死了阿舅死了。”恍惚间我听见哭叫声，那是放学回来的黄期豪。
　　“期豪，你乱讲什么啊。”蛮帅责怪地问，大概是被期豪控进来，接着吃惊，“蛮牯吐血啦！你们快来呀，蛮牯吐血啦！”
　　我听见一阵骚动，还有黄期豪的哭声，但是我浑身无力，懒得睁开眼去他们。
　　“你们怎么回事？蛮牯吐血了也不晓得！”蛮帅吼骂道，“就晓得赌博，一群混蛋，冷血动物！”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蛮猪惊慌地说：“蛮牯回来时还好得很。我们还以为他进房间换好衣服睡觉了呢。”
　　感觉有人把我抱了起来，接着是蛮精的声音：“哇，蛮牯发高烧，大概是淋雨了。赶快送医院，赶快送医院。”
　　朦朦胧胧间感觉身边一阵忙乱，他们忙忙给我换衣服，责怪声与辨解声此起彼伏，伴随着黄期豪的哭叫。终于，响起了急促沉闷的下楼脚步声。但那些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头昏脑胀，浴火焚身，在一片黑暗中沉落下去、、、、、、
　　“阿舅，阿舅。”耳际轻轻的呼唤声，那是黄期豪。
　　我微微睁开眼睛，看见耀眼的灯光和雪白的天花板，同时感觉手上有些麻木的痛楚。
　　“阿舅，你醒了。”黄期豪欢呼雀跃，大叫起来，“阿爸，你们快来呀，阿舅醒了。”
　　蛮贼蛮精闻声跑进来，他们焦虑而紧绷的脸一下子舒张开去，异口同声地叫：“蛮牯，你终于醒过来了。”
　　我费力地冲他俩笑了笑表示歉意，我晓得给他们添麻烦了。蛮贼摸了摸我的前额，说：“还是有一点烧，不过好多了。”
　　“阿爸，药水快完了，去叫医生换一瓶。”黄期豪吩咐说。
　　“我去吧。”蛮精应道，走出去了。
　　蛮精在走廊上叫了几声，很快一名护士拿着一瓶药水匆匆走进来，她换好药水之后为我重新量了体温，目无表情地说：“这瓶药水打完后可以回家了。明天后还要来吊水，早晚各一次。回去按时服药。”
　　蛮贼问她：“不用住院观察么？”
　　“没那个必要。省点住院费吧。”护士小姐冷若冰霜，然后走掉了。
　　“没事就好，谢天谢地。”蛮精欢喜地说，“刚才真把我们吓坏了，41.2度高烧，以前从没有碰见过。”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躺在医院里？”大概我是被烧坏了，问这么弱智的问题，我想说得大声，可是力不从心。幸而小小房间里摆着六张病床只有我利用了一张，所以显得安静，“期豪，告诉阿舅怎么回事？”
　　黄期豪答非所问：“阿舅，你饿了吧？要吃什么，我去买。”
　　“对对，你一天没吃东西，肯定饿了。”蛮贼像是懊恼地说，“一着急什么都忘记了，连水果也没买一点。期豪，给你钱，去买些苹果回来。”
　　“不用了，我不饿；什么也不想吃。”
　　黄期豪不听劝阻，拿了二十元钱蹦跳着去了。
　　我问：“几点钟了？”
　　“快八点了。”蛮精说，“大概十点钟我们就可以回去。”
　　“蛮帅他们呢？”
　　“他去接蛮女了。”蛮精说，“蛮猴蛮猪两个上夜班，赶往厂里了。”
　　“好在你醒过来了，要不等一会儿衰气鬼回来了又要对我们发贆。”蛮贼心有余悸地说，“衰气鬼太小题大作，刚才骂了个我们狗血喷头。”
　　“不好意思，”我抱歉地说，“让你们受累了。”
　　“你说那里话。”蛮贼搓着两手说，“我们才应该说对不起。你湿淋淋回来，我们竟不上心在意，任由你躺在地板上发高烧而致吐血，要不是衰气鬼接期豪放学回来发现你，这会子恐怕我们还在赌钱呢。后果不堪设想啊。”
　　“蛮牯，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什么了？”蛮精犀利地看住我。
　　我想了想，说出实情太难为情，于是装出苦恼的样子，撒谎说：“找不到工作，心里烦。”
　　“没那么简单吧？”蛮贼笑了一下，“你都吐血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想是与人打架了吧？”
　　我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辩解也无用，只好默不作声，我担心说出实情会激怒他们，使他们做出出格举动。
　　“即使是要惩罚自己，也不至于狠手到吐血的地步，蛮牯，是不是？”蛮精似问非问。
　　“纯属意外，”我支吾着说，“心烦意乱，风雨中狂奔乱跳，摔了好几个跟斗，恐怕是摔伤了。”
　　蛮贼不可置信地问：“摔伤了？怎么个摔法，从高处掉下去吗？”
　　“你们好像很怕蛮帅对不对？”我装着好奇地问。王顾左右而言它，我希望尽快摆脱窘境。
　　蛮贼仿佛上当了，看了我一下，接过话头说：“也说不上怕他，只不过大家让着些他。”
　　显然，蛮精看出我的意途，他意味深长地淡淡笑了笑，说：“其实也不是我们有意让他，主要是我们理亏不得不让他。让他并不是说怕他。”
　　“他那得理不饶人的架势有时确实让人受不了。”蛮贼说，“但蛮帅是出于对朋友的忠义；对别人他不会那样，他是个两面人，圆滑得很。”
　　蛮精由衷地赞叹说：“古人说有诤友，大概蛮帅是那一类人。说实话，这些老乡里，我最感激的人除了蛮赌就是蛮帅了。蛮赌的为人，老乡们心里有数。蛮帅呢，若是没有他，我们不太可能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大概蛮贼会吃喝嫖赌五毒俱全；蛮猴也许是蹲板房吃钵子饭去了，他那里能戒得掉赌瘾。蛮牯，你还不晓得吧，蛮猴是赌博老手。蛮猪也好不到那里去，好吃懒做成了网虫。幸亏是衰气鬼经常发神经骂人，骂得这些人才知羞耻懂人世，努力上班挣钱自食其力。”
　　“蛮精说的是大实话。那时我跌进人生低谷，万念俱灰，要不是蛮帅，我哪里会想到我还有儿子黄期豪呢？”蛮贼心同感受地说，“在人生准则行为规范上，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感谢蛮帅。”
　　“可是我看你们间友情并不深厚，有点朋貌合神离的味道。”
　　“蛮牯你错了。”蛮贼认真地说，“我们经常会吵架，我们吵架不会记恨，吵过后还能是朋友，应该说貌离神合。”
　　那是确实的，我不晓得要说什么好了。我若有所思。
　　“蛮牯，你想什么呢？”蛮精问我。
　　“没想什么，愁工作呗。”
　　“什么狗屁工作，不找它算了。”蛮贼说，“蛮牯，你跟我卖冰糖葫芦去，一天挣个三二十块钱轻松自在，用不着费心伤神。”
　　蛮精看住我，仿佛想从我拉面部表情里得到什么，他说：“有没有兴趣？先做点小本生意是不错的主意，稳定下来不愁吃住，才有心思图将来发展。”
　　“做生意恐怕不行，我不是那块料。”我从末想过要摆地摊谋生，因为志不在此。
　　“小本生意并不难做。”蛮贼说，“谁都不是生来就会做生意的。”
　　“只要你愿意，什么也别愁，我们会带你上路。”蛮精诚恳地说，“我想把我的小百货转手给你。蛮牯，不要小看摆地摊，很多赫赫有名的大老板都是靠摆地摊起家。蛮牯，凭你的聪明才智，我敢保证不出十年也能变成大老板。就目前来说，摆地摊也比一般的上班族强得多。”
　　“你转手给我，那你去干什么？”我问蛮精。
　　“回家，过年前我要回家相亲结婚。”蛮精露出开心笑容，“以后不会再来海城了。”
　　“阿舅，苹果买回来啦。”黄期豪叫着跑进来，“你们看，阿姑和衰气鬼也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