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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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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卡妙发觉自己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面前是一扇厚重的大门,隐约从虚掩着的门缝里透出一点点的光亮。门的背后是什么?四周是一片不见五指的死寂,门后的光明,属于魔鬼还是天使?卡妙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可至少那一丝光亮似乎可以给他带来温暖。
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音,光明之下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城市,与这耀眼的光形成了讽刺的对比。阳光可以照亮这座城市,却无法给这里带来温暖。卡妙看到这是条熟悉的街道,布拉格。他回到了布拉格。如行尸走肉一样的人们,战争给这里带来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卡妙走在街道上,试图寻找自己熟悉的地方。他停在一家小酒馆前。
随着客人的出入,小酒馆的木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卡妙正要上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酒馆。是米罗。卷曲的宝蓝色长发在卡妙的眼中跳跃,就像燃烧着的火焰的焰心。米罗的身边跟着一个人。卡妙轻轻的咦了一声。那个人不是已经死了么?
卡妙疑惑的站在原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早已经历过。酒馆的门被撞开,卡妙看到自己从里面冲出来,慌张的跑走,阳光竟让他感到格外的寒冷。卡妙记得,他杀了米罗身边的那名下级军官,然后又刺伤了米罗的胸口。他想起那时米罗的眼神,不可思议的目光,混杂着宠溺与慌张。卡妙不知道自己逃走之后米罗怎么样,但他知道他那一刀刺得很深,直接没入米罗的胸膛。
眼前的画面突然扭曲。血,满世界的血色,卡妙发现自己的怀里抱着浑身是血的艾尔扎克。绝望的挣扎着的目光,失去血色的脸庞,抽搐着的身体渐渐失去力量,艾尔扎克在卡妙的怀里永远闭上了双眼。卡妙无力哭喊,他看不到也听不到,世界已经完全背离了他。死了,最后一个亲人也死了。
这个世界怎么了?明明拥有阳光,大地却不曾明亮,人类也不曾温暖。
卡妙听到耳边传来轻轻的关门声。慢慢的睁开眼,周围是一片冰冷的昏黄的灯光。原来是梦,让艾尔扎克在他的面前又死了一次,让米罗在他面前又一次受伤。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卡妙艰难的转过头,看到灯光下那个高大的身影。魔鬼的身影。卡妙皱了皱眉头,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已经没有。米罗微微的叹气,将手中刚刚热好的一杯牛奶和一盘面包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起来吃点东西吧。我给你拿来了牛奶和面包。”米罗靠着床边坐下,扶着卡妙坐起来,伸手拿过面包递到卡妙的面前。怀里的人重重的一抖。卡妙有些愤怒又有些悲哀的目光投向了米罗。颤抖着拿过面包,卡妙小心的撕下一小块,然后以卑微的姿态伏在了米罗身前,在米罗不解的目光中用他的嘴拉开了米罗裤子的拉链。
“你干什么!”米罗大叫,双手紧紧的扣住卡妙的双肩一把将他推开。卡妙疑惑的看着米罗,面无血色。微微的颤抖,卡妙嘴唇翕张,好久,暗哑的声音才从口中传出。“你不是让我吃面包么?”米罗一瞬间明白了。他想起了那些人是在调教奴隶。
被调教的奴隶每天只能吃到少得可怜的面包,而那些面包被放在那些人最丑陋的地方的顶端,然后让奴隶以最卑微的姿态舔舐干净。连一点面包屑都不可以剩下,否则会遭受更严厉的酷刑。牛奶,自然是产自人体的那腥臭的液体。
卡妙不知所措的坐在床上微微颤抖,米罗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拉好裤链。“你自己先吃吧,我等下再来。”米罗闷闷的说道,然后是重重的关门声传到卡妙的耳朵里。被大门隔绝了的两个世界。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黑暗的臭气熏天的牢棚。米罗在牢棚的门口憋足了气,踏进牢棚唤醒了沉睡着的【卡波斯】修罗。
“是么,被拖走的不止他一个。”听了修罗的话,米罗的脸色更加阴沉。紧紧是出去开会的一个月,居然发生了这种事。幸好卡妙是他回来前最后一个被拖走的,不然只怕早已凶多吉少。修罗忐忑不安的看着米罗,等待着米罗接下来的问话。“别告诉任何人我来问过你这件事。”米罗轻声说道,让修罗回到了牢棚。
这就是集中营。米罗慢慢的走在路上,明亮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清冷的光芒,却让米罗仿佛圣洁的天使。可在别人眼里,他是纳粹的一员,是魔鬼。
奥斯维辛从来不缺少犯人。每天都有新的犯人源源不断的从欧洲各地送往奥斯维辛。每两个星期集中营便会进行一次【筛芽,特别是关押犹太人的比克瑙。伤员和不适宜进行劳动的犯人会被立即送至毒气室进行【人道毁灭】。还有一些身体稍弱的人则被带进医务室。
他们没有人能够再次出现在别人面前。
米罗进了房间的时候卡妙已经睡下,牛奶和面包已经一点不剩的吃光。稍稍松口气一般的笑笑,米罗轻手轻脚的拿走了杯子和盘子。他似乎没有在空气里留下任何痕迹,他也没有看到床上的人顺着眼角留下的泪水。
“嘿,我回来了。”刚一下楼,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米罗一跳,惊讶的转过头看到一张天使一般的美丽容颜。米罗对着他轻轻的笑,并未作声。“你这是对哥哥的态度么,这么冷淡。”不满的声音响起,一股热气自米罗的脸侧吹来。
“阿布!”米罗失控了的跳了起来,手中的杯子差点掉到地上。一瞬间,米罗立刻噤声,小心的瞥了一眼楼上。
“听说你捡了好东西回来。”阿布的手指卷着自己湖蓝色的长发,美丽的脸上是倾国倾城的笑容。“可以给我看看么?”貌似孩童一样天真的话语和笑容,那双绝美的眼里却是冰冷的吓人的神色。米罗皱着眉头不做回答,只是盯着阿布。“哈哈,看来真的是你的宝贝呢。”阿布放下手中的发,脸上依然是单纯的笑容,“放心吧,撒加还不知道。我也只知道你捡了个奴隶回来。”说完,阿布自行走到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坐下。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米罗顺手把杯盘放在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架子上,走到阿布的对面坐下。对面拥有天使脸孔的人呵呵的笑着。
“白天就回来了,但是一直不见你。”阿布放松的靠在沙发上,随手打开了手边的落地灯,“刚才无意间看你去了牢棚,好奇,就跟来了。”轻松的如同恶作剧的话语,米罗的手下意识的摸到了腰上。枪械的触感。阿布看着紧张的米罗,轻轻的勾着唇角,似乎在欣赏米罗的窘态。突然的放声大笑,米罗愣了愣,看着夸张的笑着的阿布,又瞅了瞅楼上,眼里满是复杂的神色。“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说出去的。”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的笑容,阿布伸手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撒加知道了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笑容突然从阿布的脸上消失,他安静的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眼里染上了悲伤的神色。“能挽救一条人命是一条,也许,我们还有机会上天堂。”
没有回应。
米罗低着头,两人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时间走得很快,快到一个接一个的生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时间走得很慢,慢到仅仅一个夜晚却已恍如隔世。
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魔鬼践踏了人类的生命,连天空都在哭泣。迪斯扛起一袋子的沙土艰难的前行,暴雨打湿他的发,粘腻的贴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雨水让沙土变得格外的沉重,脚下泥泞的难以行进。几次的踉跄,迪斯差点摔倒。可是他不能倒下。倒下了,就永远没有机会再站起来了。
牢棚里散发着潮湿的恶臭,迪斯拿着十五人份的粮食回来。他一如往常的为卡妙和冰河留下食物。即使他知道,他们也许再也不会回来。迪斯靠在角落,湿漉漉的囚服贴在身上,让他格外的疲累。修罗默默的看着他,叫了他的牌号。迪斯晃到修罗的面前,脸上是早已麻木的神色。修罗没有说话,伸手拿起面前的饭,递到了迪斯面前。四目相对。迪斯接过了修罗手中的饭菜,狼吞虎咽。牢棚里安静的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音。
“你的那两个朋友,443029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447071还活着。”修罗闷闷的声音传到迪斯的耳朵里。瞬间僵硬的动作,迪斯愣愣的看着修罗。“而且他以后不会再被践踏。”修罗的声音很轻,轻的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让迪斯以为自己在做梦。
“谢谢。”很久很久,迪斯才这样回应了修罗。手中的饭菜还剩一半,他还给了修罗,“你不能倒下。我们需要你这样的【卡波斯】。”迪斯闷声闷气的说着。修罗突然笑了,唇角上扬,泪水从脸上划过。迪斯安安静静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牢棚里只剩下呼吸的声音。牢棚外是令人烦躁的暴雨声。
阿布站在窗前。雨后的天空蓝的透明,阳光格外的刺眼。身后响起了敲门声,门外是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报告长官。”阿布得意的笑着,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外的人在见到他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又无奈的摇头叹气。宝蓝的发一跳一跳的,甚是活泼。
“撒加出去视察了,等下就回来了。”阿布心情大好的让米罗进了撒加的办公室。米罗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指使阿布给他倒水。“喂,就算我们平级我好歹也比你大啊。”阿布抱怨着把水送到了米罗的面前。
“你刚才不也占了我的便宜。”米罗喝了口水,把手中一直拿着的电报递到阿布面前。阿布疑惑的接过来,却在看到内容的一瞬间惊叫出声。
“他要回来了!”阿布颤抖着说。米罗点头。空气一下子凝固。米罗轻轻晃着手中的水杯,澄清的水在杯中漾起一圈圈波纹。阿布将电报放在了撒加的办公桌上。绝美的脸上是绝望的神色。
“比克瑙会重新变成实验基地。”米罗缓缓的说着,冰冷的声音撞击着空气。阿布大口大口的喘息,就像离开了水的鱼,无法呼吸。“可是我们无能为力。”米罗的声音平静的没有起伏,阿布一下子瘫坐在地。
这就是现实,谁都无力改变,只能接受。
撒加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阿布蜷坐在沙发上,双臂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撒加走上前,轻轻拨开阿布额前的发,目光温柔。那张美丽的脸上是慌张又绝望的神情。撒加轻轻的将阿布拥入怀中。
“他,他要回来了。”阿布颤抖着,连声音也在发抖。他无力的靠在撒加的怀里。这是他仅剩的温暖。撒加一言不发的抱着阿布,心里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看来米罗已经接到了电报并且已经送来。比克瑙将随着那个人的回归重新变成那些令人发指的变态想法的实验基地。撒加很想阻止这一切,可是他也无能为力。
在这里,每一丝善念都是那样的渺小而无力。
“阿布,你和米罗去做准备吧。他回来,总归是要办个宴会。”撒加轻轻的拍了拍阿布的背,声音轻的好像梦呓。无从选择,也无权选择。这是属于魔鬼的世界,所有的人性,都只能像魔鬼的法则低头。最后那些被称为人性的无聊的东西会彻底的消失。
“报告长官!”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撒加和阿布以最快的速度分开。就算他们是集中营的长官,也不能在下属面前暴露了两人的关系。他们的行为已经违反了一七五条例,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他们会瞬间从长官变成犯人。
来人做了每日的例行报告。撒加不耐的听完,挥挥手打算打发他离开。那人却在原地不曾挪动半步。撒加抬起头,他看到那个人支支吾吾的似乎有话要说。阿布看着那个紧张的下级军官,心中大概明了。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害怕长官吃了你不成。”阿布笑的很开怀,那人看着阿布,先是愣了愣,然后又慌张的向阿布行了个纳粹军礼,说道,“是的,长官!”
阳光依然耀眼,撒加看着倒在地上已经完全停止了呼吸的人,收起了手中的枪,眉头紧紧的皱着。阿布伸手扒掉了尸体的裤子。□□是惨不忍睹的枪伤。看来这人说的都是真的。米罗收留了一个被调教成奴隶的犯人。而且从米罗下手的狠辣程度来看,这些人完全触怒了米罗。在集中营这种地方,调教奴隶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就算元首明令禁止同性恋,还是有很多人喜欢玩弄与自己相同性别的人,无论男女。
“阿布,你去告诉米罗,立刻把当天所有在场的人解决掉。”撒加微微的叹气。
天空依然明亮,却比黑夜更加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