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刘凌嫣

7、座位问题

　　上自习课正上得好好的，郑新忽然“嘿嘿”地笑出声来。他用手指着桌面对我说：“你看！”
　　我探过头去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粉头”。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粉头，就是妓女，懂了吧！”
　　哦，这下我想起来了。记得上次大休大伯带我去鸡公山避暑，在汉口火车站大厅里有好多撑红伞的女人走来走去的。她们脸上一律涂着很厚的胭脂，衣服看起来又脏，又旧。我问王奶奶她们是干什么的，王奶奶说她们是妓女，我又问什么是妓女，王奶奶忽然生气起来：“别问了，丑不丑？”我就不敢再做声了。
　　“知道吗？萧梨雪就是个粉头！”郑新神秘兮兮地说。
　　“你骗人！”萧梨雪长得白白胖胖，样子可爱极了，怎么会是妓女呢！
　　“我骗你干什么！她那次和张小刚在山上……”郑新又吃吃地笑了起来。
　　“在山上怎样？”我追问。但郑新却板起面孔说算了算了，他不打算再提这件事。我扫兴极了，真是的，把人家的好奇心勾起来，他又不讲了！
　　“好了好了，不讲就算了，反正我也知道了！”我瞪了他一眼，埋头继续做作业。
　　“你知道什么？”郑新又涎着脸凑过来，我不理他。
　　“你是不是知道张小刚把她的裤子解开了？”郑新又问。
　　“是呀是呀，就是那样。”我说。
　　郑新大笑起来，他还问我是不是也觉得好笑。我只好假笑了两声，不过我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
　　晚上，大伯坐在他房间看一本很厚的专业书。他总是这样，没事的时候就抱着书看，也不出去玩，王奶奶经常抱怨：“真怕他会一辈子结不了婚！”
　　我悄悄地挨着他坐下，大伯头也不抬地问：“作业做完了？”
　　我说：“大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大伯皱着眉不理我，然后他拿起笔在书上又写又画，忙了半天，才问：“你说什么？”
　　“我想问你，为什么张小刚要把萧梨雪的裤子解开？萧梨雪为什么是妓女呢？”我大声说。
　　“什么？”大伯猛地站了起来，我一下子翻到地上，吓得大哭起来。
　　王奶奶急匆匆地跑进来，大声说：“你们两个！又怎么了！”
　　“没什么王奶奶,您先去睡吧，我想和点点单独谈一下！”大伯不由分说地把王奶奶推了出去，将门关好。
　　我哭着告诉他今天自习课发生的事情。
　　大伯板着脸，样子好可怕：“这个坏家伙！是不是就是开学第一天就把大便放你们老师包里的那个？他是你的同座？他有没有欺负过你？”
　　他当然欺负我，他心情不好时就打我出气，心情好时就拉着我的手，说我是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女生。不过这比挨他的打更让我觉得讨厌。但我不敢跟大伯说，只是哭得更加厉害了一点。
　　大伯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然后他站了起来，生气地转来转去。
　　“你别哭了！明天我就去跟你们刘老师说，让她给你换个位子！”大伯说。
　　不过他还是没告诉我马小刚为什么要把萧梨雪的裤子解开！

　　课间时，刘老师走过来挨着我坐下。
　　“林点点，你大伯今天打电话来，让我给你换个位子。郑新总欺负你是吗？”
　　我没做声，只是眼泪一下涌了出来，我连忙低下头。
　　刘老师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怎么换呢……”
　　我忽然觉得她也好可怜！我轻声说：“如果不好换就算了。”
　　刘老师睁大圆圆的眼睛看着我：“怎么呢？”
　　我的眼泪都险些滴出来了：“没什么，反正就不要换了。”
　　刘老师又叹了一口气，起身走了。上课的时候，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表扬我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星期五的时候，大伯去学校接我放学。他看到我还是和郑新坐一起，生气极了：“你们那个刘老师是干什么的，怎么还不给你换位子？我非得逮往她问问不可！”
　　我吓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不要啊大伯！这不怪刘老师，是我自己不要换的！”
　　大伯不理我，只一个劲拖着我往办公室走。语文教研室里只有刘老师一个人，她一见我们，连忙拖出两张板凳：“坐，坐！您是林点点的大伯吧，有什么事吗？”
　　“哎呀，还是为我们家点点的座位问题。刘老师刚刚从学校毕业，恐怕没什么经验吧？”大伯笑眯眯的，一点都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刘老师的脸却红了：“我有我的考虑。郑新是很调皮，林点点是很不错的孩子，我希望您能多担带一点，也算是帮帮郑新的家长吧！”
　　“怎么，别人的家长就是家长，我们的家长就不是家长，别人的孩子是孩子，我们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吗？”大伯问。
　　刘老师简直要哭出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要是我把郑新安排跟另一个同样调皮的孩子坐，那他们上课时打起来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打好了！他们要打谁还能拦得住！”大伯满不在乎。
　　刘老师目瞪口呆。

　　那天放学后，刘老师让我们留一下，有几个座位要变动。然后她让郑新跟姚红换了个位子，现在郑新跟吴萌坐。
　　大伯说：“幸亏她给你换了位子，要不然我非给你换班不可！你们班那个张小刚不是就换了班吗？你们那个刘老师不行！她自己都是个孩子，哪能带你们这些孩子！象她这样，她四十七个学生迟早跑得一个不剩！”
　　一个星期后，吴萌带来一封她爸爸的亲笔信给刘老师。看完信后刘老师眼睛都红了。她平静了好大一会儿才生气地对我们说：“有些人，到哪里都是祸害！”我们不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刘老师又重新给我们安排了位子。这次郑新跟萧梨雪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