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药》烟霞

3、上药

　　阖眼浅眠半日，季远把十一叫起来。

　　对方煎了药给十一喝。

　　褐色的汤药光是看着就叫人嘴里泛出苦味，十一却一声不吭地接过了碗，一仰头，全都灌下去了。

　　季远看着他喝完了，从旁拎出个不大的食盒，打开了递到十一面前，说：“这是楼外楼的酥糖。”看着十一不明所以的目光，他便又说道：“你虽然嘴上从不说，但我记得你怕苦。”

　　等了片刻见不动静，季远也不恼火，拿食盒的手仍是递在十一面前，没收回去。

　　他温言道：“十一，来尝一块，把药的苦味压下去。”他的语气温柔，可目光落定在十一身上，一瞬不瞬，倒像是只要十一不如了他的愿，便不会善罢甘休似的。

　　十一听了，没有说话，只是顺着季远的意思，伸手取了块酥糖，几口解决了。

　　他其实没觉得那药苦了，也并不觉得嘴里甜腻腻的点心有多好吃。不过季远是他主子，他只管听了吩咐行事就好，没必要去反驳。

　　十一刚把口中的酥糖咽下去，就见季远拈着又一块酥糖在他面前晃了晃，说：“再吃一块。”他的手白而细腻，和深色的酥糖比在一块儿，晃得人的眼睛都不由盯到他手上去了。

　　十一却目不斜视，甚至还踌躇一会，才向前倾了身子，就着季远的手吃下了那酥糖。

　　季远手指一伸，顺势抹去了十一嘴角沾着的碎屑。

　　肌肤相触的微痒感觉让十一的身子僵了下，他下意识地不喜与人接触，季远这种可以说是亲近的举动使得他很不习惯。

　　他往后退了退，避开了对方还停在他唇上的手指。

　　季远见他退开，也不以为意，只问：“还要吃么？”

　　“不用。”十一垂眸答道，他觉得季远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可一时说不上来怪在何处，便干脆不去细想。

　　季远点点头，起身收拾了药碗和剩下的酥糖，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瓷瓶。

　　“药喝完了，该上药了。”他说完，站着没动，看样子是想亲自动手给十一上药。

　　十一剑眉微敛，回道：“不劳烦主子，我可自己来。”

　　季远哂笑：“背后你没法给自己上药，我来帮你。”

　　十一想了想，抬手脱去单衣，露出缠着白色纱布的矫健上身。

　　他要转过身去，不料稍微一动，原本痛意不怎么明显的伤口霎时都传来要被撕裂开的疼痛。十一只是一顿，又若无其事了，这种痛感他是能忍受的。

　　却是季远连忙止住他的动作，无奈道：“你这么个动法，伤口都该裂开了。”说罢，他手按住十一，示意对方不要乱动，然后慢慢帮着十一翻过身，趴在床上。

　　整个过程花了大概半刻时间，十一一直默不作声。

　　直到季远问：“伤口痛不痛？”

　　十一才答道：“不痛。”

　　季远得了他的回答，放下心，开始解开对方身上的纱布，专心给他上药。

　　十一赤裸的背部上除了仍泛着血色的新伤，还纵横遍布着许多深深浅浅的疤痕，这些显然都是在一次次的生死拼搏中积累下的。

　　季远看着看着，皱起眉像是有些不满，他喃喃了句：“都是伤。”前一刻还在认真上药的手就鬼使神差抚到比麦色肌肤还深了几许的疤痕上。

　　微凉的指尖轻轻沿着背部的伤疤划过，引得十一一阵颤栗，他要集中了精神，才能努力克制住本能里对于过分靠近自己之人产生的敌意。

　　可越是集中注意力，他便越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季远那细长手指在自己背上划动的力道与轨迹。

　　十一使劲咬了下唇，让自己不那么明显地感受到这古怪的感觉，他忍不住开口问:“主子，药上完了？”

　　“嗯？”季远回了神，终于收回在十一肌肤上流连的手，“嗯，上完了，剩下的你自己弄。”

　　十一趴在床上，看不见季远的表情，但他能感到对方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好像在一寸一寸地审视着自己。

　　过了很久，门“吱呀”响了声。——是季远推门出去了。

　　十一全身绷紧的肌肉这才放松下来，他紧紧攥住的那处被褥已经被冷汗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