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唐姬》宁郁

39、第十四章 成全（1）

　　几日来我一直心事重重，一心想找武重规，试探试探他的为人，却见不到他轮班。李隆基似乎看出我的心事，脸色愈加阴郁。
　　一日用完午膳，他恍若不经意地说道：“以后你生着病便不要四处乱跑。昨儿命妇苑都有个宫女生病了，肯定是被你感染了。”
　　我斜他一眼，“说什么话呢，是她自个儿身子骨弱，与我何干。”
　　李隆基忍俊不禁，“与你大大有干系！因为宫女一生病，与你交好的那个司药司的宫婢才能到东宫来。我记得早晨还见你与她在门口说着话呢。”
　　我猛地记起今早与芙楚好好地说着话，却见本来神态自若的她眉眼显出焦急来，眼睛时不时便往玄德门的放心看去。
　　这么说来，她当时走的步履匆匆，一定是知道今日武重规要值守玄德门，所以才急着去见武重规。
　　服侍李隆基睡下，我便匆匆地赶去玄德门。
　　“大哥哥！”我一看到武重规的身影，立刻挥着手跑上前，甜甜地笑着。
　　武重规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但很快便认出我是乞巧节晚上他遇见的宫女，他弯下腰来看着我，“小妹妹，是你呀。怎么样，脚伤好了吗？”
　　我看着他的眼神这般殷殷关切，心里好温暖，笑容更加甜美，“谢谢大哥哥关心，临淄王帮我找来了尚药局的宫婢，她帮我抓了些药，我很快便好啦。”
　　“哦，对呵，你是临淄王的贴身宫女呢。”他和蔼地笑道，“临淄王对你好吧？”
　　“嗯，临淄王对我很好。我一直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现在他午睡，我才有机会偷偷溜出来呢。”我顽皮地眨眨眼，将心中迫不及待地感觉强压下去。
　　大哥哥，武重规，你现在应该明白我话中所指，关于李隆基的一切，我都知道，只要你问一句与他有关的事情，比如他平日做些什么，看些什么书，我就可以不再理睬你，这样就可以了。
　　“临淄王是皇嗣的儿子，可是个金枝玉叶，不好伺候呢。”武重规笑容轻柔，垂下的睫毛在他脸上扫下一片米黄色的暗影，“况且他年纪尚小，难免孩子气，你可要多多谦让他。”
　　“他可不是孩子气么，”我不满地嘟起嘴，“平日里看个书都要我陪在他身边，端个茶呀递个水啊，累都累死了。”
　　“不累不累，”他疼爱地摸摸我的头，真的像哥哥一般，“你要好好地伺候临淄王，如果中午闷得无趣，可以来玄德门找哥哥，哥哥给你好吃的。”
　　我疑惑地看着武重规，他为什么不多问李隆基的事情，武家人不是一向爱找李家人麻烦么，对李旦更加，李隆基可是李旦的儿子，他怎么一点也不关注李隆基呢？
　　武重规看着我蹙眉的表情，以为我不相信他的话，便取下腰间挂着的一个包裹，将其打开，露出一个圆润雪白的大包子，“你瞧瞧，大哥哥没有骗你吧？”
　　“包子！”我惊喜地叫道，许久未尝到荤腥，肉包子散发出来的香味源源不断地涌到我的鼻子里，我忍不住咽一咽口水。
　　“吃吧。”武重规大方地将包子递给我。
　　“谢谢大哥哥！”我迫不及待地接过包子，大口大口地咬下去，吃了几口，猛地想起一件事，“大哥哥，这个是你的午饭？”
　　“没有，我已经吃过了，这个包子是剩下的。”
　　“说谎！”我大声道，“这个包裹那么小，只能装下一个包子。大哥哥，这个是你的午饭，我不能吃。”说着便将包子推还给他。
　　“不，你吃。我比你大，耐饿呢。”武重规拍拍自己的肚子，“再说，大哥哥未时就可以出宫了，到时候回家吃还来得及。”
　　“那、那还得一个时辰呢。”
　　“不要紧的。”他拍一拍我的脸，凑到我耳边轻声道，“大哥哥也知道，在东宫的日子很拮据，你现在还在长身子，可不能饿肚子呢。”
　　“大哥哥，真的谢谢你。我这里有糖，送给你吃！”我掏出藏在怀里的帕子，将其打开，两个麦芽糖展露出来，或许因为捂住怀里太久了，麦芽糖有所融化，乳白色的糖汁粘连在一起，在手帕上糊成一团。
　　“哎呀，怎么化了呢？”我失声喊道，“这、这怎么吃呀！”
　　“有什么不可吃的？”武重规倒是无所谓，拿起一颗便吃了，还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点头称赞，“很好吃呢，甜滋滋的。”
　　其实麦芽糖的甜味并不浓厚，那日我也是尝过苦药之后才觉得它甜，若是现在再尝一尝，也不过是平淡无奇。
　　看着武重规弯如皎月的眼睛，我想，或许他真的和普通的武家人是不一样的，反而和芙楚，在某些方面是极像的。
　　他和芙楚，真的很般配。
　　“呵，高平王，小雩，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呢？真是有兴致。”李隆基信步走来，笑容在阳光下粼粼闪光。
　　我怔在原地，捧着麦芽糖的手竟忘记藏回身后，“小郡王……”我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
　　“哦，原来你们在吃糖。”李隆基目光停留在麦芽糖乳白的糖汁上，笑容更加灿烂，眼风却尽是冰冷。
　　我生怕他们二人产生纷争，赶忙笑道：“是呢，小郡王你不知道吧，我可是藏有好多糖呢。走，回去我拿与你吃。”二话不说便拉着李隆基回惜时斋，连再见都没有对武重规说。
　　一口气走回惜时斋，我脊背竟微微渗汗，手掌早就湿漉，一想到这么黏腻的手掌紧抓住李隆基的手，吓得赶紧松开。
　　“拿出来吧，”李隆基依旧冷笑，“把你藏起来的糖给我吃呀。”
　　我轻轻一叹，低低道：“你帮我个忙吧。”
　　“什么忙？”李隆基剑眉微微一挑。
　　生怕他恼怒，我低声下气道：“芙楚待我极好，我不想让她再当掖庭宫的宫婢。而且方才高平王也告诉我，他与芙楚二人惺惺相惜，希望你能帮忙成全他们。”
　　桂花细蕊，落满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