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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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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回
墨辛猜想自己睡了很久,因为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是仰卧着;而上一次他醒过来的时候,还只能趴着。而后,他看见了那个人影,高而黑的身影——
“沈云歌。”一道温暖的泉水注入心间,立时消去了他长久处于噩梦中的悲凉。
被呼唤的人伸手轻柔而坚定的抚摸着他的前额和头发,道:“放心,到家了。”
他闭上眼睛,又睡去。这次,没有噩梦。
*
关于他怎样被沈云歌发现救回,又怎样回到魔岛的过程,直至一个月后,“大英雄”才肯和他说。这时,墨辛已经能在榻上坐起,自己吃饭了。
据闻当日救出他的不是沈云歌,而是承影。
“我要谢谢他。”墨辛吃了口放了细姜丝的白粥,认真的道。
沈云歌撇撇嘴,低声咕哝:“若非我带人在前面牵制住孟韶华他们,他能那么轻易的带你出来?”
墨辛吃完最后一口粥,将碗递给他,沈云歌接过,问道:“还要吗?”
墨辛摇摇头,虽然才起身不久,不多会儿就感到无比疲惫,眼前眩晕不止,只得闭目靠在床头。
沈云歌轻声道:“累了就再睡一会。”
墨辛无力辨驳,任他扶着自己睡倒。沈云歌陪在旁坐了一会,听墨辛呼吸声渐渐悠长,才轻身出房。
“教主?”承影正在门外候着他,沈云歌示意走远些再说,承影随他边走边道:“那人什么都不肯说,只一径的要求见陈先生。”
沈云歌冷笑道:“凭他也配!”言罢,大步向地牢走去。
承影亦步亦趋的跟上。一直以来,他很是……嫉妒陈墨辛。嫉妒他轻易得到教主的喜爱,嫉妒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对教主生气大吼大叫,嫉妒他没有负担的人生。然而经过这一回,他对陈墨辛只有同情。大约是恼恨孟韶华的嚣张和阴险,大约是看到陈墨辛被折磨后的惨状。
想到此,他看了眼被关押在地牢里的裴鸿羽,很觉困惑。按说他和陈墨辛打小一块长大的,关系定然不差,又何以会将人伤到那个地步呢?且不是一般的伤,更是……又或者,不是他,而是那脱逃的孟韶华所为?
“我要见墨辛。”裴鸿羽被关押至此月余,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不论他们如何严刑拷问,他都坚不肯吐露关于他内力的秘密。
沈云歌施施然坐在属下搬来的椅上,冷眼睨着狼狈的裴鸿羽,冷笑道:“你想见他,他可未必想见你。”想起墨辛的伤势就泛起无边恨意,没有将裴鸿羽杀了,全然是指望从他内力中挖出秘密。但既然这厮不配合,倒不如一刀宰了,还可泄他心头之恨。
裴鸿羽垂头不语,全似不见沈云歌一般。众人怒喝令他抬头,他毫无表情,靠在地牢的墙壁上发呆。
沈云歌让其他人退下,独留承影在侧。他默然注视着裴鸿羽,许久,淡淡道:“我不会杀你,除非墨辛开口,否则我会留你一命。”
“哼,别假仁假义了,”裴鸿羽冷笑,“你无非是想问我如何习得你魔教的内功,墨辛只是一时被你蒙蔽,若他知道你的真面目,嘿嘿。”
沈云歌见他身处劣境,还挺淡然,倒也有些赞叹,点头道:“不错,我确实想问你如何偷学到我圣门独有的功法,但你若想以此为把柄,可就托大了。”
裴鸿羽也笑道:“孟韶华早已告知过我你功法中的破绽,你敢把墨辛留在身边,我真心佩服,当日若非你将墨辛偷偷劫走,必定叫你当场出丑!还能容你在我跟前耀武扬威?”
“孟韶华是我圣门的叛徒,圣门迟早要将他拿回教中正法的。他当年学艺不精,还居心险恶妄图圣门主位,是我师父心善,只废去他武功驱逐出教。你好歹也是个名门弟子,又与墨辛一同长大,我一向对你手下留情,没想到竟然堕落到和孟韶华为伍,真叫人叹息!”
裴鸿羽悲愤莫名,怒吼道:“若不是你——将我的脸划成这样,我……我怎么会与他联手,又怎么会一时义愤伤害墨辛……”他那张原本因疤痕而可怕的脸因为愤怒更是狰狞。
沈云歌见他将责任全数推卸,心中很是鄙夷,起身道:“我会将你的意思转告墨辛,他若想见你,我绝不阻拦。”他对此人厌恶已极,不想多看一眼,转身走出地牢。
出得来,他吩咐承影道:“找人替他收拾好,别让墨辛看到他这副样子难受。”承影答应,想起陈墨辛的伤势和教主因此而生的自责和痛苦,也觉得裴鸿羽纯属自作孽,让他活着实在是便宜他了。
是夜,边老头来给墨辛换药,唠叨了许多这不许、那不可,直至沈云歌都不耐起来,才算将人打发了。
沈云歌入内房见墨辛一脸疲态靠在床头,心中难受,对裴鸿羽和孟韶华的痛恨更多了几分。他上前柔声道:“这几日可觉好些?老边说你的外伤基本无碍,这几日天气不错,明日我带你出去走走,如何?”
墨辛勉力抬眼看了看他,轻轻摇头。沈云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过了好一会,墨辛忽道:“我想回家。”
沈云歌心中一惊,柔声笑道:“你伤势初愈,怕不适合远行。待你大好了,我便带你回去,好不好?”
墨辛也不和他争辩,轻叹一声,随后点了点头。沈云歌虽喜他不似从前那般执拗,却知这全是因为陈墨辛的身心受到严重打击的缘故。
他思忖再三,觉得现下还不是时机告知墨辛关于裴鸿羽的消息。也就是他沉思的这么一会工夫,墨辛已歪倒睡去。沈云歌将人扶下睡倒盖好被褥,也自除去外衣小心在一旁睡下。
这一个月来,他又搬来与墨辛同屋而住,日夜不敢远离,生怕有些微闪失。教中事务他无心处置,尽数交给邢真和易骁等人。好在他的身体还争气,这月余没有犯病。
虽因陈墨辛重伤,他不敢有任何绮念,但毕竟二人同塌而眠,身体难免接触,沈云歌也免不了生出些妄想。有一晚,他便濡湿了裤子和被褥,好不尴尬,只得借口替陈墨辛换药,将那被褥全数换了。
而陈墨辛自伤后回归以来,却与从前大相径庭,不论沈云歌或老边要他吃什么、做什么,他都不曾反驳,沉默遵从。话语更是少得可怜,目光游离,难得醒来的时候,也是望着虚空发呆。
沈云歌真心怀念从前那个会发怒、咆哮、摔东西,会反驳、和他争执的陈墨辛,而不是眼前这个苍白的空壳。最令人担忧的是,陈墨辛自醒过来,没有流过一分眼泪,即便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遭遇此等惨剧,心中的痛总需要个发泄的渠道吧,但即便是抱怨的言语也欠奉。
陈墨辛一直安安静静的,似乎在刻意遗忘。今日那句“我想回家”已是他月余来最富感情的话语了。
想到此,沈云歌暗自发誓,从今往后,他必定要让陈墨辛快快乐乐,绝不再受到半点伤害!
*
数日后,陈墨辛终于能下床走动,体力虽然不济,但总比卧床不起要好许多。墨辛自己似乎也颇为欣喜,扶着家具、墙壁蹒跚到门口,沈云歌笑道:“今日起风了,若要出去,可得多穿些。”陈墨辛此时已经累得面色发白,当下也不多说,便往床榻走回。
沈云歌看出他体虚无力,欲待上前扶他,陈墨辛摇头低声道:“我自己能行。”他好不容易蹭回床榻,已是满头满身的虚汗。
沈云歌替他擦汗,一面道:“老边所言非虚,确实好许多了。不过,你也别太勉强自己,病去如抽丝,总得将养一阵才能好全的。”
墨辛任他替自己擦拭汗水,沈云歌见他不说话,笑道:“是不是饿了?我唤人上些点心……”
“他……”墨辛几番犹豫,终于说道:“鸿羽,他……在哪里?”
沈云歌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裴鸿羽,沉吟片刻,道:“那日他与孟韶华联手不敌于我,分头逃出韶华庄,被我教中的人截获,现下,就在岛上。”觑了眼陈墨辛,见他神色平静,试探着道:“你……要见他吗?”
陈墨辛倏地脸色一白,咬紧牙关,半晌摇摇头。
沈云歌莫名松了口气,道:“你若不想见他,我便打发他走。”
陈墨辛看他一眼,低声道:“让我想想。”
沈云歌点头道:“你放心,我会命人好生招待他。你安心养伤就是。”
翌日,沈云歌召见了一个人。
“如何?可有发现?”
下立之人一身土灰色衣衫,毫不起眼的模样,仿佛放在人群中转眼就能消失,躬身道:“回禀教主,属下潜伏在裴家老屋半月有余,查探了各处,均未见《无心文卷》或类似物件。不过有件事属下觉得奇怪。属下在邻里探知,裴家和陈家是世交,裴鸿羽的父亲曾身患重病,一直是由陈永辉在医治。”
他顿了顿,似在理清头绪。“属下四下打听过裴父的症状,邻里大都不明了,但他们都提到,裴父少年白头,年轻时便是一头灰发,很是显眼。”
沈云歌目光沉沉,那人继续缓缓道:“但属下想裴鸿羽并非少白头,显见不是家族遗传,而他母亲到如今四十许人,发色仍是乌黑,必定也非生活饮食的缘故。”
“你怎么想?”沈云歌问道。
那人斟酌着言辞道:“属下认为,裴父曾经习练《无心文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