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岩上

9、第 9 章

　　噩梦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对着镜子笑了半天，枣芸终于忍不住问了：“云天，你笑什么？”
　　真好，枣芸已经可以把我的名字念得这么自然了。
　　“选秀很好玩耶~”
　　“啊？”枣芸瞪圆了眼睛。
　　我当然知道她惊讶什么，一碗烂茶，一曲烂舞，一手烂字，任谁都不会觉得有趣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自己也感觉倒霉得很，却真的非常非常高兴。
　　弟弟听到了，一定会说我有问题的。
　　晚上我好象又做了那个梦，站在台上咿呀而舞，可是这次，底下有观众。不管是轻笑是鄙视，有人看我旋转。可是跳着跳着……
　　舞的人却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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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场是对对子。
　　天啊，我真闹不懂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选秀的地方，便要弄得那么文驺驺的干什么，直接挑一个最漂亮的就好了嘛。
　　“共占春风，何处无桃李。”
　　“一帘秋霁，窗外有芭蕉。”
　　我瞄了一眼，是枣芸对的。这一联中暗藏苏轼的诉衷情；安陆的百媚娘，姜白石的翠楼吟，陆游的生查子，可以说是绝对了。枣芸从小和我一起读书，真的是什么都不输我。可是因为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丫头，她就必须要掩盖自己的芳华……或许祁家二小姐早该消失了吧。其实在世人眼里，这个人本来就不存在啊。
　　现在，和枣芸站在一个台子上的人，是祁云天。
　　我忽然就笑起来，像是要用笑将所有的思绪甩出去。
　　而这个方法也已经用得滚瓜烂熟了。
　　我一边笑一边偷瞄雪邻，不知道听了枣芸的对子，她是不是脸都青了呢？
　　出对子的考官正巧走到她面前。
　　“石磴泉飞山愈静。”
　　“洞门云掩昼多阴。”
　　雪邻声音都是冷冰冰的，虽然不得不承认她对得好，可是总觉得，多阴的应该是她的脸才对嘛。
　　罢了罢了，做人不要太恶毒。
　　考官似乎已经问完了，转身正要到台下去……他显然忽略了我的存在。
　　我在心里欢呼了两声，伸出手悄悄拉枣芸，比完了比完了，可以回去吃林审言准备的慰劳大餐！这两天，霁寒霄一直摆着张臭脸，摆明了对我参加选秀嗤之以鼻，比较起来，林审言实在善解人意多了……
　　“你漏了一个人。”
　　哈？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体已居于影子下面，抬头来看，背着光，看不清楚。
　　“海到无边天作岸。”
　　啊？出……出题吗？我慌了手脚，张口答到：“山登绝顶我为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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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眼前的人影移了移，我好歹看清他的脸。
　　是濂大人。
　　他正挑起眉。饶有趣味地看着我。
　　“啊，这……这个……”怎么会答出这么霸道的下联嘛。我傻笑着，小小心后退了一步。
　　濂大人总算肯收回他的目光，看向被晾在一边的考官大人，但是紧接着，他却吐出一句让我跌到台下的话：
　　“加赛一场。”
　　“喂！你谁谁谁啊你！想加赛就加啊你！我还有大餐等着要吃，谁有空陪你玩儿啊？”我咆哮着。什么淑女风度见鬼去吧，反正爹又不在。
　　濂大人皱着眉打量我：“我很早就奇怪了，怎么会有选秀的人遭成这个样子还可以若无其事的，原来你是为了吃的？”
　　“怎么？不行啊？”我瞪着他。我当然不是为吃的参加选秀，我最多是因为有吃的而庆幸自己参加选秀而已。
　　“那我也偏要加赛，不行吗？”他凑过来轻笑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瞳里满是调笑的意味。
　　我没来由的觉得非常危险。
　　“恐怕不行。”
　　一只手扯过我将我往后拉了几步，同时，我听到了异常熟悉的声音。
　　“祁大人，你不是应该好好地坐在台下吗？怎么，你认识她？”
　　祁大人？
　　他说祁大人？
　　我抬头看着挡在我面前宽阔的背，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是啊，还能有谁呢？不管我怎样易容都能一眼认出来，然后把我从后门拖回房里；握住我手腕的时候一定能阻止我的动作却又小心翼翼不弄疼我；每次都给我收拾烂摊子的人……
　　还能有谁呢？
　　“濂大人，这个女孩子是我家丫鬟的朋友，而且，说到大餐，我也饿了。不如就到这里吧。”
　　濂大人无奈地耸了耸肩，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的手腕又被重重握了一下以示警告，然后就很快地被放开了。
　　“小……小姐……”
　　我愣了一下，沉重地叹了口气，在枣芸的脸上捏了一下：“弟弟来了也不用这么快改口吧？”
　　“哦……对不起。”
　　我无语。
　　我怎么忘了呢？弟弟确实解了我的围，但是他一出现，就意味着祁云天的不见啊。
　　既然右将军只支撑了一个月，我就再制造出个左将军来！
　　“小……云天……少爷不是来带你走的。”
　　“啊？”
　　“自从林公子他们同路，少爷怕每天有信鸽会让他们起疑，所以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少爷联络了……”
　　“也就是说，他根本不知道我们会来扬州？”
　　枣芸点头。
　　我大大地松了口气。
　　自由得来不易。我的自由就捏在那一个人的手上，似乎由不得半点自己做主。
　　“云天，刚刚那个不是祁大人吗？他怎么来了？”
　　林审言匆匆跑了过来。
　　我和枣芸一起摇头。
　　“该不是……”
　　“不要是不是啦。”我打断他的话，“回去吃饭，我饿了。”
　　“霁公子呢？”枣芸张望了一下。
　　“……”林审言微笑道，“他有他的事情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