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岩上

18、第 18 章

　　天朗气清。
　　风和日丽。
　　惠风和畅。
　　我可以举出一大堆词来形容今天的天气，可是，我却出不去了。
　　我终于知道，自己安安静静地坐着也会惹出大麻烦。
　　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公主又消失掉之后，本以为迟迟不露面的濂大人会来一次，可是他似乎连解释都不屑于给我。
　　他只是把宁歌调出了房。大概是让她把一切人都挡在门外吧。
　　于是，我的房间里，算是空空的了。
　　多好。
　　我总算是有了一点点阶下囚的感觉了。
　　坐在桌子前面，摊开纸，慢慢地磨墨。拿起笔蘸一蘸，在纸上磨蹭、磨蹭。
　　我想画画。
　　总是扎得好好的头发，清秀的脸，眉毛应该是竖着的，因为她老生我的气。
　　一笔、一画。歪歪扭扭的，是一点也不像枣芸的枣芸。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和濂大人说起的时候是信心十足的，但我，却还是有些担心枣芸。想想，枣芸跟了我十多年，她的存在，像空气一样，虽然淡然，却是习惯了。
　　枣芸会骂我，也会哄我，是丫头，也是朋友。而现在，枣芸不见了。我想，枣芸或许再不是我的了。
　　我提起笔，再慢慢地把枣芸涂掉了。
　　我开始想念很多人，弟弟，许久不见的姐姐和爹娘，我咬着笔，把他们都画出来。还有林审言，总是很温和，彬彬有礼。霁寒霄有很出众的相貌，看起来不像个中原人，总是板着一张脸，是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看我不顺眼，还说：“这样的头发长在你身上真是可惜了”呢。
　　纸上还有一个空位。我放下笔琢磨了一下，却不知道肆锦是怎样画。
　　第一次见他在青楼，他说我“很会演戏”。那时，我很是吓了一跳，以为他看出了我是祈家那位从不被人所知的二小姐。他总会让我有些担心。
　　他并不多话，我甚至不能判断他是与我们同行还是刚巧遇上。
　　我小心的在纸上画上一笔，再细心的想。肆锦似乎是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然，尽管他不像濂大人那样霸道，却也同样强势。他的傲然，像是这世间一切无不再控制之下。让人，有些许的不甘。
　　肆锦的脸已经画得差不多，我仔细看看，却又不太像他。
　　罢了罢了，画，我是一向不在行的。
　　“嗯……这……该不是我吧。”
　　“不是不是，怎么会是……”我的话音忽然断了。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锦衣男子拿起我的画，又细细看了一眼，转头冲我一笑。
　　呵呵，真是倾国倾城啊……啊……
　　“肆锦！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我狂吼。
　　“窗户。”
　　我一时语塞。
　　肆锦反客为主地坐下，推开桌上乱作一团的文房四宝，对我笑道：“想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思衬了一下，老老实实地点头。
　　“那好，陪我下一局棋，赢了就告诉你。”
　　我后退两步，“没有棋盘。”
　　“那格子上不是吗。”
　　“没有棋子。”
　　“棋盘旁边不是有吗？”
　　“没有茶。”
　　“还要茶？”
　　“那当然，所谓棋者，须得红袖在侧，茶香在怀……”
　　“不需要。”
　　“………”我抽了抽鼻子，终于回归一副虚心脸庞，“换一个好不好？我不会下棋……”
　　天，我这个“大家闺秀“还是不要当了……
　　肆锦微笑着看我窘迫的脸，微笑着吐出两个字：“不好。”
　　呜呼，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我的窗是常开着的，微风轻扬，扣着棋落声声，应该算是美景了。棋盘上的棋子也越来越多……
　　“云天。”
　　“嗯？”
　　“你在干什么？”
　　我尴尬地停手，低着头搓衣角。
　　二十子，肆锦的白棋已经控制中腹。
　　“我偏安一隅，不也挺好。”我酝酿许久，愤愤而言。
　　肆锦起身，到我身边来，我忙护着棋盘不让他看，被他左拔右扒，只好松了手。
　　只见偌大一个棋盘，黑棋缩在东南，同样二十子，拼成一个可爱的……黑灿灿的……元宝……
　　肆锦笑得两眼弯弯：“云天，敢戏弄我，你放肆了。”
　　我的心里忽然一寒。肆锦还是在笑，可是我却觉得，有些什么不同了。亦或者，一直都是不同，只是我没有发现。
　　“我说过不会下棋。”
　　肆锦叹了口气：“本来想你输个一子半子，干脆让了你，可谁知你居然不当一回事……你不想知道了？”
　　“你不是说赢了告诉我吗？难不成要反悔？”我站起来。想要增加点气势。
　　肆锦怔了一下，忽地笑了：“知道你不会乖乖认输……”他随手推了棋局，似笑非笑地回看着我，“云天，我才离开一会儿，你怎么就落到濂少主手上？我找他要人他又不给，还把你带到他的地盘上来。我也只好跟着他过来了。”
　　肆锦去了飞云山庄？我惊得目瞪。
　　我忽然记起在马车上濂大人的话。
　　“就是因为是他来了，我更是不想要放走你了。”
　　那时还觉得莫名，现在却更是一头雾水。
　　我度到窗旁，一一扶过四面的窗棂。
　　“如果想出去了，我带你去玩一天，如何？”
　　“怎么可能？”我瞪他一眼，四下里搜寻一圈，拔下撑窗户的长杆，扯下床帐盖在杆上，从窗口伸出去。
　　拿回来的时候，床帐被羽箭扎成了刺猬。我一边狠狠地摇晃长杆，一边示威似的看肆锦。直到他大笑起来。
　　“笑什么？外面那么多人守着，你轻功再好，一个人或者可行，难道你还能带着不会武功的我飞出去？”
　　肆锦拔下一只箭指给我看：“这些箭上都没有毒。”
　　“那又怎么样？没有毒就可以随便扎吗？”
　　“不行。但它能证明，濂少主不想杀你。”
　　“废话，他千里迢迢带我过来，再一刀把我杀了，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他不想杀你，我就有机会。”
　　我可怜兮兮的床帐又被伸出去，肆锦突然横抱起我，跃出窗户，也不知道他用什么东西打了一下，长杆“啪的“一声被撞回房间，就好像有人收回去了一样。
　　风声嘹亮，我像八脚章鱼一样死死扒在肆锦身上，听到他轻笑一声，几个起落，濂大人的院落就甩在了后面。
　　我的天空一下子开阔起来。
　　碧色的，辽远的，无穷的。这片天空下，有叫做雕的自由的大鸟。
　　我松了一只手，送到风里去，仿佛触碰得到天空。
　　“你喜欢天？”
　　“嗯。”
　　肆锦的动作慢了下来，夹杂在呼呼的风声里，他似乎说了一句话。
　　他说：
　　“那天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