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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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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娲神像依旧威严的立在祭坛之上,百里屠苏将草扎收在怀里,侧身过来面对神像,右手横于胸前,左手自胸前划过半个圈打开,恭敬的行了一礼。他只是虔诚的看向面前的神像,并没有看到站在他后方的韩休宁眼中一瞬间闪过的神色。
“请云溪大人入冰炎洞放草扎。”门口的巫卫恭敬的行礼,屠苏循声看去,依旧是他所熟悉的面容,只是比起从前略显得成熟。
“三水哥,一淼哥……”屠苏下意识低低念起熟悉的名字。
面前的两人依旧是恭敬地低着头,因为站得遥远,他们并没有听见屠苏说了什么。
屠苏微微低头,整理一下袖摆,抬头侧身看向一边的韩休宁,“娘,我进去了。”
“去吧……”
屠苏微微躬身,随即毫不犹豫地走进冰炎洞的入口。
冰炎洞内静悄悄的,好像连内室的寒气也透了出来,有些冷飕飕的。屠苏体内开始逐渐恢复的灵力自动开始运转,这些灵力不是他在天墉城学会的,是属于女娲的,娘亲传授的力量。在洞口站了一小会儿,他顺着长长的石道一步一步走向熟悉的大门。
屠苏依稀还记得,当年第一次独自进洞的时候,那些灵物让自己应付得颇为狼狈,而现如今,却一只都没有了,宁静的四周,透出一股诡异的死寂。
屠苏走得很慢,好像要把自己的脚印刻在地上一般,这里,娘亲曾经陪着他走过,他一个人走过,他抱着娘亲的尸体走过,而如今,他又一个人走了进来,而他的娘亲在门外等着。
他几乎要热泪盈眶。屠苏从未想过,他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娘亲,一个活生生的真实的娘,那是温热的,充满了他所熟悉的气息,即使娘并没有认出他也是韩云溪又怎样,能见到娘,他已觉幸甚。
冰炎洞内通向女娲神像肩部的石门已经近在眼前,看着那光华闪烁的石门,屠苏有些踟蹰地将手伸向大门。
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底涌出,温暖的气息从周身满溢,仿佛溪流一般一点点融入到石门的光晕里。屠苏仿佛听见有人在吟唱亘古的歌谣,石门在他的眼前缓缓打开,温暖的阳光穿过石门照在他的身上。
就在这时,屠苏突然觉得身后有阴冷的视线传来,他浑身一个激灵猛然转身,却什么都没看见,不算长的石道依旧空荡静谧,仿佛石门外的鸟雀声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完全穿不进来一般。
依循这记忆中的脚步,屠苏跨出了石门,站在女娲神像的肩部,对着天空,又一次行了一个礼,然后躬身将怀里的草扎搁在地上,那里有许许多多以前搁下的草扎,虽然依然枯黄,却依旧隐约有些虔诚的芳香。
再抬起头来,屠苏从高处俯瞰整个村落,这是他所熟悉的乌蒙灵谷,安宁和乐而虔诚。
然而,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猩红的画面,有人在他的脑海中呐喊,凄厉的喊叫声,让百里屠苏愣在原地。
那是什么……?
那是他被无辜残杀的族民,是小婵,是三水哥,是一淼哥……
他们都……
脑海中的画面让百里屠苏陷入一阵眩晕,体内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开始蠢蠢欲动,那是……煞气?!
为何会如此,韩云溪体内本是没有煞气的,难道是从自己的灵魂中带过来的么……
不受控制的杀欲在体内翻滚,百里屠苏的眼睛一瞬间变成鲜血般的红色,有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从身体四周溢出。
身后打开的大门突然闪过一阵光华,莹莹蓝光自身后飘过来,仿佛受到了引导,屠苏的身体,或者说是韩云溪的身体里也开始溢出蓝色荧光,冰凉的气息是来自女娲大神的灵力,如同那个名字叫做晴雪的少女曾经渡给他的真气一般,迅速开始压制那股令他神志模糊地黑煞之气。
然而,来自女娲的灵力与灵魂深处的煞气相争,令原本就没有恢复完全的身体再次受创。在脑内不由自主的杀意退去后,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无法忍受的痛感,如同要从内部将人撕开一般,争夺的气息顺着经脉寸寸而上,剧烈的痛楚一瞬间甚至让人无法呼喊出声。
站在下方观望的众人,只看见放好草扎后的人,仿佛突然被人抽去了力气一般,软软地倒了下去。
“云溪!”
“云溪哥哥!”
“云溪大人!”
呼喊的声音远去,在昏迷的那一刹那,百里屠苏似乎觉得身上的疼痛有些减轻,体内的煞气也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压制一般,轻柔的琴声从灵魂深处传来,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杏色长袍的温文男子唇角那一抹隐约的笑意。
这一昏迷便是三天,屠苏再睁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双哭得惨兮兮的脸,少女娇俏的脸蛋上,一双眼睛红肿得厉害,看见他醒来,几乎是蹦起来向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哭喊,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休宁大人!休宁大人!云溪哥哥醒了!云溪哥哥他醒了——!”
“小婵,不要如此慌张。”沉稳的女声越来越近,随之而来出现在眼前的是韩休宁熟悉的身影。“你可是醒了,若再不醒……”
“娘……”百里屠苏微微垂头喊了一声,却因此错过了韩休宁听见这声呼唤时眼中闪过的一抹异色。“我……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
“娘?”见韩休宁沉默不语,屠苏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她脸上挣扎的神色。
“休宁大人,我早就说过,您的儿子如您一般并非脆弱之人,他心思细腻,心底约莫已然猜到一些,大人不妨直接说明吧……”来人有着成熟稳重的声音,有几分熟悉。
百里屠苏应声看向门口,逆着光看去只见来人身形高大,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权杖,与娘的有几分相似,却看不清那人的面容。这人说话虽然言语恭敬,却全然不似族中的人对娘的敬畏,他……
见屠苏疑惑的看向门口,韩休宁道:“云溪,此人是来自地界幽都的巫咸大人,奉女娲娘娘之命前来,为族中圣物进行加持,他在你幼时曾来过一次,不过那是你年岁尚小,怕是不记得了。”
“巫咸大人……”尹千觞!
“嗯……”来人笑了笑,冲韩休宁点点头,道,“看来是有点印象。”
“那便好。”韩休宁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目光中仍旧有些犹豫。
“大巫祝,我便直说了,这些话也无需瞒着他,他总要继承你的位置的。”巫咸面上显出些严肃的神色来,“云溪,你可知道你族中所奉圣物是何?乌蒙灵谷常年守居此地的责任是何?”
“……”百里屠苏沉默不语,他拿不准原本的韩云溪知不知道焚寂一事。
“我与他讲过了。”站在边上的韩休宁见他不说话,便开口说道。
“这般甚好,我也不需忌讳什么了,近几日来封印于此处的上古凶剑焚寂隐隐有所异动,所以娘娘才命我前来探查相助,而引得焚寂异动的,便是你,韩云溪!”
“——!”屠苏心头大震,面上却只是微微露出些许惊诧的神色。
巫咸看了他一眼,又道,“据大巫祝所言,乃是因为她在你还未出世时时常出入禁地,导致你体质寒煞,长大后你又因要继任大巫祝更是频繁的出入,焚寂剑的煞气渐渐被你体内寒煞引动,方才有所异动。”
“……”
见屠苏沉默不语,巫咸也不等他说什么,只是继续说道,“但是,毕竟你是大巫祝的继承人,常年修习娘娘传下来的心法,此剑虽有异动,却并无什么差错。而真正出现异常却是在这段时间,几月前你入洞查看封印却突然昏迷,再醒来时体内多了些饱含煞气之物,与焚寂剑相互吸引,这,才是问题所在。”
“云溪……”韩休宁看着床上的人,眼神却不知道飘往何处,“我与巫咸大人商议后觉得约莫是焚寂剑灵欲夺你的身体,却没有成功,此后你一直昏睡怕就是本体在与剑灵想争,后来你苏醒,离开冰炎洞,与焚寂相聚甚远又有重重封印,剑灵再无力夺舍,只得蛰伏在你体内。”
“正是如此,三天前你入冰炎洞,身体还未痊愈甚至心神还有些不稳,正是焚寂剑灵再动手的好机会,你开门放草扎,耗费了不少体内的灵力,剑灵便趁机引动煞气惑你心神。若不是大巫祝一直留心于你,见状况不对便用秘法将大门上的灵力调动相助于你,只怕此时你已被焚寂剑灵得逞。”
“竟是……如此……”百里屠苏不知应如何回答,他总觉得好像有哪些不对之处,但是偏偏娘和巫咸说的并无错漏之处,只得将心底隐约的不安按住不提。
“可是……我和巫咸大人虽说已趁着这三日将焚寂剑灵重新封印归去,可你体内依旧残留了一些煞气,此后每逢朔月便会发作,或是身体痛楚或是心神相惑……”韩休宁的声音终是小了下去,眼中隐隐有着悲怆的神色。
“大巫祝莫要担心,此事我归去后会即刻回禀娘娘,定然有法子可解。”巫咸出声安慰。
“如此,便劳烦了。”
“无妨,那我便先去了。”
“我送大人一程。”韩休宁言罢将停留在屠苏身上的眼神收回,随巫咸离去。
屠苏独自留在屋里,眼底神色极度变幻。
一定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面对娘亲时莫名的脆弱感,娘亲屡次看向他时眼中深沉的伤痛与茫然,冰炎洞内诡异的视线,还有,欧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