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天梯》流湮

19、Ep.18

　　Ep.18

　　前行的车窗外在迅速后退着的，是城市的风景。
　　颓靡而饱富沧桑历史的。

　　很多年前她来到过这座岛上城市，西西里的首府。那时候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跟着苏起什么都不畏惧，总妄想着还要去会一会当地的黑手党组织，看看到底是苏家厉害，还是这些社会毒瘤顽强。只可惜当年的行程保安严密，不论是苏起这方面，还是他进行合作谈判的对象那方面，从头至尾，她就没见过传言中激烈残酷的黑手党火拼。历史赋予这座城市太多烙印，炮火的疮痍残留至今，成就它独一无二的风情。苏隐还在安稳当着她吊儿郎当的苏家老二时，梦想是学习建筑。她尤其喜欢欧洲的建筑，曾经指着建筑画册对她和苏起两个侃侃而谈，对于安东尼之流的建筑大师，语气中隐藏不住的钦佩与向往。那时候苏起是十分支持苏隐的，他们都以为日后她会成为有名的建筑师，并没有想到……总之苏乔因此颇受影响，在见到这些光怪陆离的，与国内截然不同的房屋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到了苏隐。

　　车厢内人流颇大，一个颠簸，苏乔就被踩了几脚，她自己也是踉跄不已。身后恰巧袭来没站稳的一人，差点撞上她脊骨。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到，苏乔稍稍别过头，看到的是褐发青年的脸孔。男生的身体优势凸显出来，他就站在她身后，却挺拔犹如一杆军枪。手抓在头上横杆，身体微微前倾，恰好将她整个人笼在范围之内。也替她阻挡了袭来的擦撞。苏乔愣了一愣，“谢谢。”
　　褐发青年微微一笑。
　　他穿的是水洗白的牛仔裤，米色衬衫及休闲妥帖的深紫色连帽衫，加上本身就脸嫩，看上去真就和普通大学生没什么两样。并且完全看不出来，就在凌晨三四点，他还是个在高烧的病患。见苏乔目光还胶着在他脸上，青年露出狐疑神色，“嗯？”
　　苏乔：“没什么。沢田平时应该很少乘坐公共巴士吧？”
　　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用只有两个人听得清的音量问着。
　　他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慢慢地忆及过去，“是啊……来到意大利以后，一直都鲜有这样的机会。上一次坐公车是什么时候了呢，都快想不起来了。”

　　以他的身份，确实连想都不用想。然而在这之前，他也仅仅是一个普通人，过着他平凡到无可记述的生活。
　　“还要谢谢乔ちゃん给我这个机会。”他这样说着，忽然低低笑起来。
　　因为考虑到他身体还未痊愈，加上前夜里喝了酒，彼此都不适宜开车，所以苏乔才提议来体验一下这个城市里最普通的出行方式。现在非常庆幸做了这样的决定。

　　他们在某一站下了车，游览第一站是博物馆。要了解一座城市，就得从它的历史开始追溯。
　　从博物馆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两人在附近找了家餐馆用午餐。
　　餐馆的二楼开辟露台，绿意盎然的植物的藤和叶缠绕在白色的栏杆上，结出异常漂亮的淡粉色小花。视野良好，空气清新，辽阔的土地上建筑物鳞次栉比，一路远扩，是起伏的山峦线，和尽头的云卷天舒。

　　樱桃番茄拌出的意大利面酸酸甜甜，洋葱酱煮小牛肝鲜嫩无比，酥香的羊乳干酪烤羔羊肉，以及厨师在露台摆着的火箭炉上现炸的小龙虾，搭配上葡萄酿造的意大利黑醋形成独特风味，也是非常好的一项选择，顾客闻着香味，纷纷为厨师鼓掌吆喝。
　　侍应生将他们点的葡萄酒呈送上来，木塞一经揭开，醇香四溢，在空气里弥漫。
　　苏乔与沢田轻轻碰杯：“只喝这一小瓶噢。”
　　沢田纲吉开起玩笑：“当然，再来一瓶我也快付不起了。”
　　苏乔抿去唇上残余的酒液，“凌晨时候不是说了，我会负责任补偿你的嘛。”
　　沢田纲吉有气无力道：“请不要说出这样容易引起误会的话来啦……”
　　苏乔摆摆手，“重要的是，这一餐性价比很高啊。错过了这次机会，下一次也许我会被痛宰一顿呢。”
　　沢田无奈：“用路边摊补偿也无所谓的。像昨晚大桥下的大排档，我就很喜欢。”
　　苏乔叉着意面的手一顿，“真的么？”
　　“嗯。因为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啊。之前在香港的时候，晚上在街上乱逛时路过夜市的小吃街，气氛真的很热烈，如果不是语言不通是个很窘迫的问题，我很想去尝试看看的。”
　　苏乔听着听着笑了，她想起来了，那个晚上她去吃夜宵，最后在邻街看到了这个人的身影。
　　沢田纲吉疑惑她在笑什么，苏乔只是摇摇头，这件事她要保留成为一个只有她知晓的秘密。然后她很快地以其他话题应付：“那你一定忍耐力很强。每次经过那里，我自己肯定是耐不住诱惑直接冲上去的，唔，苏隐也是。”
　　褐发青年听完没有一点儿高兴的意思，反而纠紧了眉头，怪异得可爱，当下的美食在脑海中烙下的印象浮现上来后顿时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我们还是别说了，口水都……”
　　苏乔乐不可支，差点动不了刀叉。

　　河流穿梭过破旧痕迹浓重的城市，石板吸纳百年雨泥沧桑，筑起平稳桥梁。从这里就有无数白鸽短暂停留，跳跃在赭色石砖上，歪着脑袋梳理羽毛。桥上吹起微凉的风，水波粼粼浮动。饱餐一顿后选择来这里散步消食，确实是个很棒的提议。
　　苏乔走在前头，沢田慢慢跟在后面。过了一会儿，他低头取下背包，拿出一条墨绿色针织围巾，几步跨前。风撩起女孩子黑润的及肩长发，依风起落，她身上穿着浅色系的短款风衣，本就偏瘦的身材显得秀挺纤瘦，在风里的桥上行走，从背后怎么看都像是摇摇欲坠。
　　围巾被从后往前绕上女孩子纤细的脖颈，发丝也被裹在里面，苏乔拨开嘴角沾上的乱发，手搭住青年绕来的围巾，回头诧异道：“我不冷，倒是你应该格外注意保暖。”说着就要脱下来。
　　沢田态度强硬，“本来就是为你准备好的。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天气，可乔ちゃん并没有。”
　　“……”可他看起来衣衫也很单薄，苏乔不大乐意。如果让病患在眼皮子底下复发，那就是她这个医生的失职，责任加倍。
　　她叹了口气，正色道：“别觉得我重病过身体就虚得不堪一击噢。至少你得清楚一点，现在的沢田，你才是病患。”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诶？！”
　　苏乔已经取下围巾，在风的翻飞中微微踮起脚跟，将它一端绕过青年的后颈，另一手敏捷地阻挠了褐发青年的推就。柔软的针织物零距离贴紧皮肤，温软异常，就像他此时此刻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
　　苏乔顺手捋平他的衣领，垂眸看着自己的杰作，笑道：“好了。”
　　她的围巾打法很普通，但仅仅是这么一绕一结，偏生就系出了种好看的独特气质。她这还是第一次替别人系。很久以前，都是苏起替她系的围巾，她小时候怎么也系不好看。但是在苏起离开后，每年寒风凛冽肃戾的冬天，都成了她自己练习打围巾的机会。

　　思绪堪堪打住，苏乔抬头，却猛地被疼痛拽住。发丝不巧就缠住了沢田衣领上的扣子，扯也扯不开，她窘然地扯扯嘴角，“嘶……”了一下：“快……慢慢来，绕开它。”
　　沢田也囧，女孩子的低垂着的头颅离他脖颈太近，略略开始急促的呼吸都喷洒了上来。尽管风声挺大，可在自然面前显得尤其低弱的呼吸却是声声入耳。弄得他也莫名手忙脚乱了起来，怎么扯都扯不对，窘迫得泌出的冷汗都在狂跌。
　　好不容易才顺利将两人都解救了，气喘吁吁的两人同时吁出口长气，又顿时相顾大笑起来。

　　再过去不远就是市中心一座宽阔的广场。钟塔遥遥，黑色的大指针和白色钟面设计简约而意蕴厚重，对比鲜明抢眼。平旷的广场上雕塑群像栩栩如生，钟塔下无数野鸽落地徘徊，也有很多流浪，青年画家在素描写生，人文气息浓郁。也会有鸽子晃悠着去啄画家们用来吸收笔铅的面包屑，被他们小心警惕地驱赶走。
　　苏乔买来了些谷物和面包屑，交给沢田一袋，两人跑到钟塔下喂起了鸽子。自己吃得略撑，就也不肯放过无辜的野鸽，非要将它们喂得身体笨重到折腾不起来。
　　有很漫长，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像这样放肆大笑过了。
　　苏乔笑得眉眼弯弯，像是一轮月牙。白鸽不住啄去她丢去的谷物，骨碌碌乱转的黑眼珠可爱得紧。
　　苏乔感慨：“小模样呆得可爱。”
　　沢田纲吉点点头：“对了乔ちゃん，我们去租脚踏车吧。”
　　苏乔：“？”
　　他只是笑了笑，并未多做解释，径自走开了一会儿。

　　原来因为广场的附近道路宽广，机动车也不能进入，所以非常适合骑车。而沢田纲吉刚才已经尝试了一次之前都没有机会尝试的巴士，所以便也格外期待起踩脚踏车的机会。
　　广场上设置有租赁点，交了租金和押金的褐发青年远远地就推了一辆车过来，苏乔诧异地挑了挑眉。
　　褐发青年将车推到她身畔，冲着她展示般拍了拍车座：“挺不错的吧？”
　　苏乔并不明白他满脸的得意究竟从何而来，从理解上出了岔：“你不骑上试试我怎么知道？”
　　沢田纲吉：“……”

作者有话说

　　天佑蜀汉。